葛德胜(1911--1998),男,赫哲族,世居富克锦(今富锦市)城东三里的下吉里屯。11岁从父狩猎,自幼接受传统民间文化的熏陶,为他日后整理讲述多部着名长篇“伊玛堪”,打下了深厚的功底。
1949年,38岁的葛德胜,在饶河县成立的第一个农业生产合作社担任副主任,并积极带领大家走合作化道路。由于工作成就显着,1952年,他做为赫哲族代表,到首都北京参加了国庆观礼,幸福地见到了伟大领袖毛主席,并在国宴上与敬爱的周总理碰杯饮酒,合影留念。这以后,他历任四排村村长、西林子乡副乡长、八五九农场二分场副场长、西林子公社副社长。先后还被选
为乡、县人民代表,省民族事务委员会委员,多次被评为县劳动模范,省打猎能手,并荣幸的当选为黑龙江省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数十年间,还有件始终让人羡慕和令他津津乐道的往事,那就是当年王震将军到饶河农场视察时,曾赠送给他一支半自动步枪。
葛德胜,1975年退休,1980年9月中旬参加了中国社会科学研究所、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黑龙江分会组织的民间文学调查。他讲唱了《香叟莫日根》、《满斗莫日根》、《阿哥弟莫日根》、《木都力莫日根》、《西尔达鲁莫日根》、《吴呼萨莫日根》、《沙伦莫日根》等七部作品。
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黑龙江分会1984年在哈尔滨市省文联“创作之家”民间文学获奖作品授奖大会上,授予葛德胜“民间说唱家”称号。他讲唱的《满斗莫日根》获1979-1981年全国民间文学作品三等奖。《香叟莫日根》、《阿哥弟莫日根》获黑龙江省1983年优秀民间文学作品奖。
葛德胜是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民间文艺家协会顾问,黑龙江省赫哲族研究会顾问。1998年10月18日不幸病逝于饶河,享年87岁。
回忆父亲葛德胜
今年的10月10日,是我父亲葛德胜诞辰105周年纪念日。早就想写一个“我的父亲葛德胜回忆录”,一直很忙未能如愿。前几天,黄任远老师联系我说,他正在编写一本葛德胜伊玛堪集;希望我为此书写一篇回忆父亲葛德胜的文章。借此机会,把我传承赫哲族伊玛堪萨满舞的经历总结一下,以告慰我父亲葛德胜的在天之灵。
第一章我父亲葛德胜传承赫哲族伊玛堪萨满舞的经历
说起我跟赫哲族伊玛堪、萨满舞的渊源,那是由于我父亲葛德胜的影响,往上说,是我爷爷葛双印的影响,再往上说是我太爷爷葛东天的影响。我父亲叫葛德胜,二叔叫葛长胜。二叔他其实说唱伊玛堪比父亲还要好,这点父亲也这么说,但二叔比父亲早去世11年。对于我们葛氏家族,这是几代人的影响。到了我这一辈,我主要是受家族影响,尤其是我父亲葛德胜在村屯里面、在民众里面的影响;另一方面是受社会影响。
我们葛氏家族是赫哲族世家,我们赫哲族世代居住在松花江和乌苏里江一带。爷爷汉族名叫葛双印,他的族名叫关布鲁。我以前就曾经问过父亲:“你怎么会说唱这么多的伊玛堪,而且还记得这么深刻呢?”他对我说,给他最大的影响是因为我太姥爷毕长鲁。
一、我父亲葛德胜被“领神”的萨满派系应该是“河神派”
据《中国赫哲族》网站“宗教信仰”萨满文化考证:“赫哲族萨满一般是继承的,关系大至有氏族传承、师徒传承之分,另外有一种可能不是父传子,子传孙的绝对世袭;有的是祖、父辈萨满的神遗弃了,在此之后隔一代或两代找上来的;有的萨满无后代,他的神找其近亲领神。当萨满要学会神词、神本、跳神、念咒、施魔法等等,方能‘领神’”。
我们葛氏家族是赫哲族世家,祖姓葛依克勒氏,简化汉姓葛,清时编为正黄旗,世居松花江和乌苏里江一带。祖父汉名葛双印,族名关布鲁。我父亲葛德胜清宣统三年(1911年10月10日)出生于富克锦(今富锦市)城东三里的下吉利屯。我父亲葛德胜很小的时候,就被太外祖父(毕长鲁)赫哲族大萨满“领神”,并给他起了一个族名叫“莫托”(姑娘)。叫“莫托”的用意是祈盼他长大成人,不能被“恩都力”(天神)领去而夭亡的意思。我父亲葛德胜8岁时,入富克锦东庙跟随杨白华老先生读私塾,学《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传统启蒙读物。
我父亲葛德胜11岁辍学跟随祖父(葛双印)狩猎,到1946年我父亲葛德胜和我二叔葛长胜弟兄携全家随同嘎尔当、大屯的赫哲乡亲一同迁徙饶河县里七里沁(永安屯)之前的25年间,我父亲葛德胜和我二叔葛长胜的赫哲族萨满艺技有了很大的提高,这主要是得意于同宗的姐夫傅吉利;特别是噶尔当村的古托力,据《赫哲族人物传》考证:“古托力——姓尤,被公认为著名的赫哲族伊玛堪歌手。他培养过年轻歌手葛德胜、吴进才、吴连贵”;还有苏苏屯的吴高力玛发和毕方古等人;他们都是赫哲族艺人.他们一起白天上山打猎,晚上就聚在一起唱“伊玛堪”,“嫁令阔”,讲述“尤当格力令”(笑话)“特伦固”(神话)“说胡力”(民间故事);春,秋进山打猎时,就跳萨满舞——“跳鹿神”(温吉尼),求天祈福,求神仙保佑。那时,我父亲葛德胜和我二叔葛长胜兄弟二人在这艰苦的环境中,边听、边学、边跳;他们自幼就接受传统民间文化的熏陶,用故事里英雄(莫日根)的形象,鼓舞和教育自己伙伴们同困难做斗争。 天长日久,逐渐学会了不少的赫哲族民间艺令。随之,也为别人演唱,跳上几段------。
据《中国赫哲族》一书“历史篇”——民族源流、族称、姓氏考证:赫哲族的姓氏,如:
毕:为“毕日达奇哈拉”、“毕拉哈拉”或“毕拉坑卡哈拉”,指住在河边的本氏族人们;
何:为“何哲日哈拉”、“比拉哈拉”或“比拉坑卡哈拉”,通古斯或满语支各族称“河”为“毕拉”。“比拉”即是“河沟”之意,“何”与“毕啦哈拉”的毕姓是由“河”字音的汉译音演变而来,所以“比拉哈拉”形成“毕”和“何”的俩个单字姓氏;
吴:为“吴日米哈拉”,“吴定克哈拉”,起源于“乌弟河”,“乌勒敏河”,是一支较大、古老的大氏族;
葛:为“葛依克勒哈拉”是古老的大氏族;
傅;为“付特卡哈拉”、“付斯哈拉”、“祻什哈哩”、“付”和“祻”是汉释音的音转,“马林卡哈拉”出自土图腾崇拜“虎”之意。
我父亲葛德胜被我太外祖父(毕长鲁)“领神”,从师学艺于傅吉利、古托力、吴高力玛发和毕方古等人,从《中国赫哲族》考证赫哲族的姓氏族源看,他们是“住在河边的本氏族人们”。所以,我父亲葛德胜被“领神”的外祖父毕长鲁,萨满派系应该是“河神派”。
二、我父亲葛德胜赫哲族萨满舞——“跳鹿神”(温吉尼)艺人的风采
我父亲葛德胜的政治觉悟很高,早在1946年(民国35年)他就接受过解放军三五九旅独立团团长王景坤的教诲;确立了他的人生政治取向。土地改革以后,我父亲葛德胜有如从云霾里重见天日一般,共产党指引的道路他是跟定了。
1949年进行了土地改革,我父亲葛德胜,他热爱社会主义,跟着共产党走,党号召成立互助组,他就积极办起了互助组,接着又在饶河县成立了第一个初级社——黎明农业生产合作社。我父亲葛德胜被推选为副主任,积极带领大家走合作化道路。1952年10月1日以少数民族代表的身份,到首都北京参加了国庆观礼,幸福地见到了伟大领袖毛主席。至今我家里还保留着我父亲葛德胜与敬爱的周总理碰杯饮酒合影留念的照片。我父亲葛德胜是第一个见到毛主席的赫哲人!
我父亲葛德胜1953年参加革命,当了村长。 1956年调任西林子任副乡长。1958年任八五九农场二分场副场长。
1959年我父亲葛德胜到呼兰干校学习三年。他克服年龄大底子薄的弱点,努力学习政治,学习知识,学习业务;提高了他的文化水平,更重要的是提高了他的政治觉悟.。毕业后,我父亲葛德胜已经被分配到牡丹江民政局任副厅长;当时饶河县政府领导去电话说:饶河县缺赫哲族干部,请你们放他回饶河县工作。通过协商,牡丹江市同意县里的要求。因此我父亲葛德胜就回到饶河。
1962年我父亲葛德胜回西林子公社任副社长。那时我父亲葛德胜根本没有计较副厅长和副社长在职务上的差别;他一心扑在赫哲族的发展事业上,他积极肯干,公而忘私,长期抛家舍业为公事奔忙;表现出一个共产党员高尚的革命情操;先后被选为乡、县人民代表,省民族事务委会委员;多次被评为县劳动模范和省打猎能手,是黑龙江省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
十年动乱期间,我父亲葛德胜被打成走资派靠边站,尽管文化大革命中,有人借我父亲葛德胜曾经走过的一段曲折的道路大做文章;无论怎样批斗;我父亲葛德胜的心总是火热的;别人在他面前发牢骚,他总是劝解:“我们是共产党解放出来的人啊,没有毛主席共产党,便没有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啊!”;不久我父亲葛德胜就重新走上了工作岗位;1969年末,我父亲葛德胜重新工作,1971年被派到四排兼任大队党支部书记,后因患病离职休养,1975年退休。
1980年9月中旬,我父亲葛德胜参加了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黑龙江分会组织的民间文学调查组工作,他讲唱了《香叟莫日根》、《满斗莫日根》、《阿哥弟莫日根》、《牟都里莫日根》、《西尔达鲁莫日根》、《乌呼萨莫日根》、《沙伦莫日根》等七部作品。
我父亲葛德胜曾被授予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民间文艺家协会顾问和黑龙江省赫哲族研究会顾问.特别是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黑龙江分会于1984年4月21日在哈尔滨省文联“创作之家”民间文学获奖作品授奖大会上,授予父亲(葛德胜)民间说唱家称号。他演唱的作品《满斗莫日根》获1979——1981年全国民间文学作品三等奖。《香叟莫日根》、《阿哥弟莫日根》获黑龙江省1983年优秀民间文学作品奖。
从这些众多奖项中,可以看出我父亲葛德胜为挽救濒临湮泯的赫哲族民族文化艺术作出了突出的贡献;我父亲葛德胜作为一个民间说唱家,一个著名的赫哲族伊玛堪歌手,是当之无愧的;殊不知,我父亲葛德胜更是一个赫哲族萨满舞——“跳鹿神”(温吉尼)艺人!
这是因为赫哲族民族说唱文学伊玛堪,与赫哲族萨满文化有着不可分割的必然联系,这可以从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徐昌瀚、副研究员黄任远所著《赫哲族文学》一书中得到详细的考证。
《赫哲族文学》一书中从文学、历史学、考古学、文化学、宗教学、语言学、民俗学、神话学等学科综合的角度,对赫哲族渔猎社会口头文学提出了一系列卓有新见的理论认识;书中对赫哲族萨满文化及口头文学的关系研究尤为深入,取得了大量的突破性进展。
《赫哲族文学》一书中从“说唱文学与萨满文化的关系”中证实:赫哲族说唱文学中的“莫日根”(英雄)的形象;”阔力”(神鹰)的形象;过阴追魂与死而复生;说唱故事中的搏斗;说唱故事中的变形;说唱故事中的善恶观念;说唱文学I型作品中的跳神仪式;主人公获取萨满神通经过的情节;英雄结拜兄弟的情节;英雄凯旋祭神的情节等等;都是要唱萨满歌和跳萨满舞的。书中还详细的纪录了,赫哲族说唱艺术“伊玛堪”、传说故事“特伦固”、故事“说胡力”、民歌”嫁令阔”和萨满传说故事、萨满故事、萨满歌的内在联系。
另据《中国赫哲族》网站,文化艺术、民族艺术、“歌谣”中记录的赫哲族萨满舞——“跳鹿神”(温吉尼)《请神歌》,《送神歌》;其中《送神歌》就是由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学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佳木斯市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晓寒根据吴进才和葛德胜讲唱的“伊玛堪”记录材料翻译的。
通过对这些珍贵史料的考查, 可以说我父亲葛德胜是一个赫哲族萨满舞——“跳鹿神”(温吉尼)艺人!
三、我父亲葛德胜作赫哲族萨满舞艺人的地位是很高的
据《中国赫哲族》网站,宗教信仰“萨满分类”中记录的赫哲族萨满分类:萨满不仅有派别,也有品级,其派别以神帽上的鹿角枝数多少而定;品级以其神帽上的鹿角叉数多寡而分高低。鹿角叉多者为高,少者为低。鹿角叉数分三叉、五叉、七叉、九叉、十二叉、十五叉,共六级。从初级神帽,升到三叉鹿角神帽,要经过每三年时间;升到十五叉神帽,级须四、五十年的时间。萨满共分三派:河神派,神帽的鹿角各一枝;独角龙派,神帽的鹿角左右各二枝;江神派,神帽的鹿角左右各三枝。当看到其神帽上的鹿角枝数多少,即知其派别;见到其鹿角枝的叉数多少,即知其品级高低。
从我父亲葛德胜很小(1911年)就被太外祖父(毕长鲁)“领神”,到 11岁(1922年)辍学跟随祖父(葛双印)狩猎,从师学艺于傅吉利、古托力、吴高力玛发和毕方古等人, 到1946年我父亲葛德胜和我二叔葛长胜弟兄携全家随同嘎尔当、大屯的赫哲乡亲一同迁徙饶河县里七里沁(永安屯)之前的25年间,我父亲葛德胜的赫哲族萨满——“跳鹿神”(温吉尼)艺技学得比较娴熟,“随之,也为别人演唱,跳上几段”算起,直到我父亲葛德胜病逝时(1998年)享年87岁;可以看出,我父亲葛德胜作赫哲族萨满舞——“跳鹿神”(温吉尼)艺人,从艺有62年之多;如果再扣除”文化大革命十年”,批判“封、资、修”对我父亲葛德胜从事萨满舞“跳鹿神”(温吉尼)艺技的影响,我父亲葛德胜从艺也有52年之多; 所以,我父亲葛德胜作赫哲族萨满舞“跳鹿神”(温吉尼)艺人,从艺有50多年的艺龄,其萨满舞——“跳鹿神”(温吉尼)艺人的地位是很高的。
四、我父亲葛德胜作赫哲族萨满舞艺人主要从事“跳鹿神”(温吉尼)
据《饶河赫哲族》第六章民间礼俗、第六节宗教信仰“萨满教”中记载,赫哲族萨满分别有以下几种:
1、送魂萨满(赫哲语:达科苏、特科切),专门从事超度的萨满,级别最高,法力最强。
2、治病萨满(赫哲语:巴其兰),从事驱赶鬼神、收拢神灵、治疗各种疾病。
3、专治瘟疫的萨满(赫哲语:阿哈玛发),治疗流行病、传染病。
4、占卜萨满(赫哲语:佛日朗),专门从事治疗一些小疾小灾和占卜算卦的萨满,他的级别最小、法力最小、但很普遍。
除了上面的几种萨满外,还有以下几种大型的萨满仪式。
1、跳鹿神(赫哲语:温吉尼)。春秋两季,春天跳鹿神驱魔避邪、祈祷平安,秋季庆贺丰收,供奉还愿。“跳鹿神”(温吉尼)时,由一萨满率领先在本屯跳,人们跟在后面跳,然后到附近村屯跳,可以说是一种大型的群众性的宗教活动,后来人们根据此活动演变成了现在的“乌日贡”,目的是“平安、吉祥、幸福”,有歌有舞。
2、跳舞神(赫哲语:得日科衣得衣尼)。专门从事治好病还愿仪式,有歌有舞,也有群众参与性的仪式。
3、跳神求子。从事求子仪式的萨满活动。
赫哲族萨满舞——“跳鹿神”(温吉尼)在现代社会中得以存在,具体地说,赫哲族萨满舞——“跳鹿神”(温吉尼)作为萨满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其宗教功能在现代社会中,因理性文化和现代社会制度而逐渐丧失了;这主要是随着医疗事业的发展,卫生状况的改变,群众思想觉悟的不断提高,使萨满的宗教影响在群众中大大地削弱了.但是,萨满舞——“跳鹿神”(温吉尼)其作为艺术和民族传统的积淀成分,却在现代社会中通过整理、教育、创作、表演等形式而获得延续和发展。父亲(葛德胜)所跳的萨满舞,主要是以鼓点为乐,边唱边跳,动作比较豪放,节奏感比较强的“跳鹿神”(温吉尼)。
第二章我怎么学赫哲族伊玛堪萨满舞的
我葛玉霞1959年03月10日出生于饶河县四排村。文革时不让唱伊玛堪跳萨满舞,因为,有人认为伊玛堪萨满舞是宗教信仰,是迷信,不让唱。最早听我父亲葛德胜说起伊玛堪萨满舞是在文化大革命以后,关于伊玛堪萨满舞我记忆中有三次深刻印象,我初中和高中毕业后受影响最大。
一、关于伊玛堪说唱的三次深刻记忆
第一次深刻记忆是在我家的一次家庭聚会上。初中时我随大哥(葛忠厚)到西丰上学,初二有一天回家,二哥(葛忠臣)领着媳妇孩子回来了。我父亲葛德胜有个习惯,如果不高兴了,就到深山老林、田间地头去走走,看看蓝天,然后喊几嗓子,唱唱伊玛堪,高兴时他也唱伊玛堪。我父亲葛德胜看到小孩子,看到全家围坐在一起大家吃团圆饭,做了“塔拉哈”(赫哲语,意思是烤生鱼),我父亲葛德胜当时就表演了一段,但当时我也不知道那是伊玛堪说唱,就是看我父亲葛德胜边说边唱,非常尽兴,我只觉得这唱的是什么哪?说的是什么哪?大概似乎知道点中心内容,但具体是什么当时也不知道问,只知道在那儿观赏。这是我第一次长篇的听我父亲葛德胜唱伊玛堪,我强烈地感觉到了我父亲葛德胜从心底迸发出的那种浓郁的民族文化气息。
第二次是春节时在二叔家的一次聚会上。那是年前二十九,和我家住前后院的二叔(葛长胜)请我们到他家吃饭,弄一个大盆,糊点狍子肉,搁点盐面,就那么一个菜,随时吃完随时添。我们葛氏大家族比较和睦,叔叔、姑姑都在附近住,过年时吊个锅子,我父亲葛德胜有时打个狍子,炖个狍子腿,亲戚们每逢相聚的时候,我父亲葛德胜和二叔(葛长胜)是必唱伊玛堪的。那一天我记得和我父亲葛德胜和二叔(葛长胜)划酒拳,用赫哲语交谈,像“哥俩好啊,五魁首啊”,好像谁输了谁唱一段。那时我小,也不知道是伊玛堪。二叔(葛长胜)他唱伊玛堪有个特点,伊玛堪没乐器伴奏,但在故事高潮、精彩的时候,有点手势,有点眼神,二叔(葛长胜)在唱伊玛堪最兴奋的时候,说说站起来就跳,他有个经典动作,就是双手在胸前并抱,而我父亲葛德胜的经典动作手是伸向一个方向弯曲的,迄今他俩的经典动作都刻在我心中,可能现在看我觉得我的风格随二叔(葛长胜)。我父亲葛德胜说:说唱伊玛堪最好的还是二叔(葛长胜)。二叔(葛长胜)和我父亲葛德胜比较,二叔(葛长胜)是创作型的,他擅长作曲,能现场创作即兴说唱,加入自己的点子,具有说唱结合的融合力,这正是他的伟大之处;而我父亲葛德胜呢,记忆力特别好,他把他听到的传统故事都能还原说唱出来。所以当年抢救组(抢救赫哲族民间文学联合调查组,我们都称他们为“抢救组”)来了后,我父亲葛德胜能在七八天时间里唱了两部伊玛堪说唱,可惜1980年的时候,二叔(葛德胜)已经不在世了,没有留下他的经典伊玛堪作品。
第三次印象最深,就是抢救组来我家。那是1976年,那年我机遇很好,当时通过群众推荐、村干部提名,我作为乡里唯一一个人参加了省少数民族参观团,第一站去的哈尔滨,之后去了海拉尔、大庆,还没等去石家庄毛主席就去世了,参观团也因此停止。回来后因为我是饶河高中毕业,在四排算文化程度比较高的,所以10月份我就到四排大队小学担任老师,教一至三年语文、数学。
1980年父亲已经退休了,10月份刚刚上冻时,抢救组在李熏风(男,汉族,1915-1998,曾任黑龙江社科院文学研究所顾问、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理事、省民间文艺研究会副主席等职)主任带领下十多个人,由村干部领到我家,那天正好是星期天,我在旁边给烧水沏茶。当时抢救组介绍:我们抢救的是伊玛堪,要把伊玛堪当块宝传承下去。李熏风当时说:现在会唱会说伊玛堪的不太多了,特别是像您老这样说得全、唱得全的,可能饶河县就您自己。我父亲葛德胜听了很高兴。李主任又说:“伊玛堪在赫哲族文化当中是一个重要的部分。”当时他说的话我还记得,他说:“老哥,现在说唱伊玛堪,不仅要让这一代人知道,还得让子孙后代知道;不仅让这一方人知道,还得让全省、全国内外都要知道!咱们做这个东西,在咱们中国,乃至咱们这个世界,意义都非常重大。您老一定要把它讲出来,唱出来,可不能把这块宝带进棺材啊!”
抢救组说了很多很多,我父亲葛德胜真挺动心了,他在那儿卡吧卡吧眼睛,听得挺认真,还抽了一袋黄烟,喝了两口酒,看到村里村外来了十多个人在那儿坐着,看出这事挺重要的,我父亲葛德胜就给他们唱了几段。当时是用个小录音机,我在来来回回沏茶倒水中看到我父亲葛德胜是连说带唱,一边说唱一边录,唱累了李主任就说:“葛老您休息一会吧”,然后就把我父亲葛德胜唱的录音倒带放出来听,他这一放,我看出来了,我父亲葛德胜很激动,他说:“这还真是我唱的呢!我都长到60多岁了,第一次听到自己唱的伊玛堪。”我也觉得挺激动,心想:这是我父亲葛德胜的原音啊!当时抢救组在我父亲葛德胜那儿呆了七八天,我家三间房两铺炕,我父亲葛德胜炕上住了4个,那3个村干部安排在大队部住。白天录完了,晚上就跟我父亲葛德胜唠家常,唠那些生活经历,唠苦难日子怎么能走到今天。
30岁之前,对我影响最大的就是这次记忆了。这是一件大事。对于我家来说是一件大事,对我父亲葛德胜来说是一件大事,对我来说更是一件大事。抢救组走后第二天,我父亲葛德胜曾跟我说过这么一段话,他说:“姑娘,这几天我也感觉很累的,你看这么长时间不唱了,我还能唱出两部完整的,也感觉挺欣慰的。虽然累点累点吧,但看到国家这么重视,把我说的唱的都能录下来存起来,对我说的唱的是一种保留,对民族文化更是一个抢救。”
抢救组走了,以后我们每次聚会,我父亲葛德胜都要提伊玛堪说唱,那时我们家庭兄妹五个,大哥(葛忠厚)在小佳河,二哥(葛忠臣)在西丰,三哥(葛忠良)、四哥(葛忠江)也都不在四排,在家工作的只有我这个老姑娘,聚一次也不容易,每逢吃饭相聚时我父亲葛德胜都要亲自唱一段说一段伊玛堪,这也算是我父亲葛德胜开始对我们的影响和熏陶吧!我父亲葛德胜虽然没有要求我们一定会说唱伊玛堪,但他对我们说:“无论工作也好,生活也好,你们还要会一点伊玛堪,因为你们是赫哲族人,还要会点民族文化。”我父亲葛德胜还说:“你们在政府部门工作,如果有什么重大节日活动、红白喜事啊,一说起你们是赫哲人,你们是不是能会点赫哲族自己的文化啊,会唱点自己的歌,会说几句民族语言,能唱几句伊玛堪啊?”不过,我父亲葛德胜的话我虽然听着,并从他的言谈举止当中能强烈感觉到一种民族精神,但我还是觉得民族文化也没多大影响力啊,所以,我父亲葛德胜的话,当时我也就没有真正地入心入脑!
二、我眼中的伊玛堪说唱“七大”艺术特征
抢救组离开后,从1980年至1984年是我父亲葛德胜演唱伊玛堪最鼎盛时期,他常常聊起伊玛堪,在我父亲葛德胜的深情讲述和概括中,我知道了这伊玛堪不是随便说唱的,从艺术的视角总结起来,它具有七大艺术特征。
第一,从传播形式上看,伊玛堪说唱主要是以家族式形式传承。
据我父亲葛德胜讲,20世纪30年代,赫哲族差不多都会说唱伊玛堪,好多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的歌手,而且一家一个调。像我前面说过,我们葛氏家族中的我爷爷(葛双印)、我父亲葛德胜和二叔(葛长胜)这就是一家子歌手,他们对赫哲族文化都有很大的贡献。我父亲葛德胜还说过,那时桦川县万里霍通有个卢升和卢明哥俩,他们伊玛堪也唱得相当好。过去赫哲族家庭里的孩子自幼就接受传统民间文化的熏陶,用故事里英雄(赫哲语为“莫日根”)的形象鼓舞和教育自己及伙伴们同困难做斗争。天长日久,逐渐学会了不少的赫哲族民间文化艺术,大家彼此都能说唱上几段伊玛堪……这就是特定时代的历史循环传承方法。
第二,从说唱时间上看,伊玛堪的说唱多在劳动以后。
我父亲葛德胜说,就是上山打猎捕鱼回来,晚上夜深人静,没什么意思,也不能早早睡觉,那时就唱伊玛堪。我父亲葛德胜说,在深山猎场行围露宿中说唱是这样的:在早打猎,七八十个人一伙,哪一伙都有会唱伊玛堪的,冬天,打鹿角撵皮子回来,猎手们睡不着觉,就在树林子里趁夜静把吊锅子一搭,一边烤狍子肉,一边烧着吊锅子,劳德玛发(猎手中最有经验的领路人,也称“把头”)分派好第二天的活计以后,就仨一帮俩一伙坐在那儿,喝上几口白酒,有时喝圈酒,说唱伊玛堪。这一唱大家伙就跟着来精神啦,唱到精彩的地方,大会还要“嗬、嗬、嗬”或者“喀、喀、喀”地应和着,表示捧场,也是一种礼貌,表明大家伙都专心一意,听得挺入神。我父亲葛德胜还讲,那时候不光会说唱伊玛堪,还会“说胡力”、“特伦固”,说说唱唱,有时一晃就是一宿。
再一个就是打鱼回来,以前在岸上找一个森林密一点的地方搭上自己的窝棚住在那儿,到了晚上打鱼回来进到窝棚里,也说上一段伊玛堪。那时候人们唱伊玛堪,是表达亲和力的一种行为,一起出去打鱼打猎多都是亲属,而且壮青年居多。每个歌手睡觉之前都要唱上一段两段,但当时唱还是有讲究的,在猎场或者捕鱼归来啊,不是成本大套地唱,都是挑短小精炼的唱段唱,比如说,《希尔达鲁莫日根》挑一个唱得精彩的、说得精彩的、而且还不长来说来唱。
第三,从说唱情景上看,伊玛堪一般主要在赫哲人聚居的地方上唱。
我父亲葛德胜说,在村屯上说唱伊玛堪的情景是这样的:村里哪家有红白喜事啊,来的人多,三间屋子两铺炕,炕上人都坐满满的。像娶新媳妇这样的红事是当天晚上就开始唱,热闹非常,不管老的、少的,成宿成宿地唱呀,说呀;男的唱,女的唱,歌手唱,不是歌手的也唱,跟歌手学,有的唱的不是歌手胜似歌手。那时候唱伊玛堪,不是像现在现学现卖,都有点底蕴,脑子里都有点东西,点谁名谁都能唱出来点儿。老太太唱老太大调,老头有老头调,小伙子有小伙子调。唱尽管唱,可是啥也不给,就是吃,就是唱,杀猪、杀鸡、整菜,赶着吃,赶着喝,赶着唱。听到半夜,有人想下炕回家,忽然他又唱个好的,大家伙儿就又抹身重新上炕了。歌手也故意给你唱一段好听的,随时发挥,硬加花点子,让你笑得直不起腰来,不觉景儿(不经意间),天就放亮了。像这些时候都是成本大套地唱。
过年过节也唱,那时兴拜年,说定了轮流到哪家唱;破五时热闹非常,大家说笑话,唱伊玛堪。五月节、八月节也要热闹几天,讲说胡力,唱伊玛堪。有的讲累了,有的说累了,就猫起来了(躺下休息),可是好喝酒的心里挂着,还得去。
过去说唱伊玛堪是经常的事,平常哪家想盖房,做什么事,都互相帮助,大伙转圈坐着,喝起圈酒来,有的讲,有的唱;有的通宿地唱,唱的内容差不多,都唱伊玛堪。但是白事就不一样了,老太太老头唱,年轻人不唱,唱的调调儿也委婉多了,要有哀调,老头老太太唱的悲调多。半夜给死者炸麻花,炸完堆着,谁要吃也就吃,这时也唱,凡是会唱的都得请去。
除此之外,也在网滩、沟地、船上、庭院里或者打小宿儿(露宿)时随时随地说唱。比如说在庭院啊,就是那个自家的小园,在园里种有各种蔬菜果树的,在树下吃着水果,然后仨一帮俩一伙地在那儿唱。这时也不唱成本大套的、从头到尾的,也可以哪段热闹就唱哪段。
第四,从说唱形式上看,伊玛堪说唱故事都是从散文体说白入手。
我父亲葛德胜说,听我们说唱伊玛堪都能发现,开头时歌手都先拉个长声说句“赫哩啦——赫哩啦——”,这是一个引出故事的惯用套语,相当于汉语讲故事用的“话说”、“却说”、“且说”之类的词语。然后歌手就要先散文说白式的方法交代一下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人物,像我唱的《希尔达鲁莫日根》,就是先说:
额——哎,莫力洪—达龙—,恶么萨格地乌勒肯毕勒尼,卡坦芒格难虐尼班特赫,班特赫。满格木莫日根依希都尼,玛发赫卓都塞西,依兰芒目尼伊玛哈嘛洪嘛洪毕勒伊,梭布特勒格扎龙毕勒,乌勒肯杜俩勾禽,库么克挖切沃,要歪勒格勒要歪勒毕勒伊,恶都扎嫩扎嫩难虐尼班特赫尼,班特赫尼!
这就交代了故事发生的地点是在三江口岸上,这里住着这么一个赫哲人,这个人物叫满格木莫日根,场景有了,人物有了,事件开始就是他祖祖辈辈在这里靠打鱼打猎生活,这里有山有水,是我们赫哲族人居住的好地方,赫哲族过着幸福的生活。这时间、地点、人物就都有了,所以说伊玛堪说唱就是从散文说白入手。
由说白转入起唱以前,都要把最后那句末尾的字音拉长几个拍节,如同叫板一样,随后,便唱起“赫哩啦调”。什么时候讲述,什么时候歌唱,伊玛堪说唱大体上有一定的规律。一般地说,主要的对话都要唱,主要人物的思想感情发生转折、变化时,也都以唱来表达。如主人公遇难、作战求救、哭诉衷肠、欢庆胜利等,就用歌唱形式来表达,一句话,凡是喜怒悲欢最动感情的地方,都要唱。使用的腔调依据歌手的演唱风格及修养不同也各有变化。一般的男有男腔,女有女调,老有老翁调,少有少年调,得胜有高兴调,败阵有悲伤调,绝望有凄苦调,唱法上随着人物的思想感情随时随地有所变化。由唱转为说白,一般用“啊啷——”起兴,也有用“额乞合西——安切,啊日那——”来结束唱段的。“额乞合西”意思为“你记住了吗”;“ 安切”是“没有”的意思;全句的意思是“我的话你记住了没有”就这样,一说一唱地重复下去,循环不止,直到把故事说唱完。
第五,从节奏形式上看,伊玛堪说唱的唱段讲究押头韵的。
我父亲葛德胜说,像我们学唱的《希特莫日根》,它开头唱的就是:
“赫哩啦——赫哩啦——赫哩啦啦赫雷,民西特——乌讷克挖格切伊——,民背音味色呢,民要得挖鲁伊”
你看,“赫、赫、赫,民、民、民”,都是押的头韵;重音都在前面,基本都是押的头韵。早年流传的伊玛堪说唱在演唱中是唱多于说,著名的歌手都是以唱见长。老百姓欣赏伊玛堪说唱艺术,不仅爱听曲折的故事内容,很大程度上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唱的词句中那富有诗意的形容词、描写的语句,还有曲调的变化上。好的唱段,讲究押头韵,语言连贯而且生动,因此听起来十分悦耳动听。
第六,从伴奏乐器上看,伊玛堪说唱是不用任何乐器伴奏的。
我父亲葛德胜说,伊玛堪说唱不需要任何乐器,就是徒口吟唱,甚至除了轻微的手势以外,也很少表演动作。它可以随时发挥,可以把听到的、记得的随时随地说唱出来,可以什么场合唱什么样的伊玛堪。我个人觉得,它也不需要什么舞台,像我父亲葛德胜,他打猎回来可以唱,打鱼回到窝棚也可以唱,红白喜事在三间房的炕上也可以唱,在地上坐着、在庭院菜园里都可以唱。伊玛堪说唱的魅力就在这里!它不需要摆个什么架式,准备什么乐器,像有些表演似的少一样都不行,不成章,伊玛堪说唱不是,它真的可以随时唱随时学。
当然,既然是徒口吟唱,那也得分说得好唱得赖。这就看歌手了,要把这口语艺术和徒口吟唱表演成功,歌手就得学会使用经过加工提炼后具有诗一样魅力的艺术语言,说唱时再以节奏鲜明的声乐艺术加以情绪、气氛渲染,才能使缺乏伴奏的说唱引人入胜、动人心弦。
第七,从歌手的成长经历看,从小就接受赫哲族传统民间文化伊玛堪说唱的熏陶。
像我父亲葛德胜的成长经历,就是靠在原始部落里,我们葛氏家族和我太姥爷(毕长鲁)家族的熏陶,这是老一辈的熏陶,家族的熏陶。我父亲葛德胜能传承下来伊玛堪说唱,跟他做歌手的经历有直接关系,但还跟抢救赫哲族民间文学联合调查组开展工作形成的社会熏陶有必然关系。正是这种社会熏陶,1980年至1984年的这5年才成为我父亲说唱伊玛堪最鼎盛时期,他说唱了7部伊玛堪,1980年9月抢救组来我家时录了2部,1981年又把我父亲葛德胜请到佳木斯,在那儿唱了半个多月,录了4部,后来又到哈尔滨录了1部,一共是7部。
三、我叫“葛依克勒胡萨”族名的来历
我从小就喜欢赫哲族舞蹈,弯腰劈胯我都会,要说跟谁学过还真没有。每逢族内有萨满歌舞活动,我都兴致勃勃地与小伙伴们一道跑去观看,一起随着音乐的旋律而舞动着,儿时我跳的舞蹈,其实只可以说是即兴发挥,是随心所欲的东西,算不得什么舞蹈。我腰很软,能将腰从头向后弯到从胯下探出。大约10来岁时,我在四排小学上二三年级,那时我就会跳民族舞,能自编自演民族舞蹈。当时正值文化大革命,我父亲葛德胜当时是西林子公社的副队长,正挨斗呢,我是小红卫兵,正赶上成立宣传队,我就教宣传队其他成员跳舞,给她们编排舞蹈,拿着《毛主席语录》,跳红卫兵舞蹈。后来我一直是四排的民族文化骨干,可能也是因为我父亲葛德胜的影响,虽然伊玛堪说唱我不算太会说,但是赫哲族舞蹈和歌曲我多少会一些,所以村里县里一般有关民族文化的活动都找我参加。
我舞蹈技艺的提高,还得说是得益于参加赫哲族舞蹈培训班。那是1980年春天在街津口,我参加了由佳木斯市群众艺术团举办的赫哲族舞蹈培训班,有20多人参加培训,饶河有我、付波和吴玉珍,学习的曲目有《赫哲族姑娘》、《打鱼的人儿爱网滩》等等,通过3个多月培训奠定我的舞蹈基础。
1991年,第三届乌日贡大会筹备于6月26日—27日在饶河县四排乡召开。乌日贡是赫哲语“喜庆吉祥”的意思,乌日贡大会于农历5月15日召开,每4年召开一届,历时2-3天。这个时节正是松花江、乌苏里江、黑龙江鱼类的繁殖期,也是赫哲人停止捕捞的歇网期。这时,生活在三江流域的赫哲人和散居在全国各地的赫哲人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一起,共同欢庆这个集赫哲民间文化、体育项目为一体的赫哲族人民的盛大节日。
这次可是我们饶河县四排乡第一次举办乌日贡大会,为了夺得文艺比赛团体优胜第一名,饶河镇代表队决定表演具有浓厚民族特色的、能够表现赫哲族人粗犷豪放性格的萨满舞——“跳鹿神”(温吉尼),当时让我领头跳这个原始的萨满舞。
萨满舞跳鹿神(温吉尼)可不是随意跳的啊,早年跳鹿神的目的是求神驱鬼、消灾祈福,保护全村人口兴旺,祈求渔猎丰收,群众们集体都参加,是个很隆重的宗教仪式。“跳鹿神”之日,萨满先在家向神祷告,由屯子里几个少年击鼓摆腰铃助兴。摆铃完毕,萨满全副神装,请年轻力壮者手执鸠神杆、神鹰、神偶、神刀击鼓,从萨满家中边跳边唱鸠神歌而出,到屯中跳,到其他人屋内跳,所去的人家早有安排,户数都为单数。甚至有时候去几十里以外的村屯跳,据说可赶走藏在各村屯里的鬼怪和病魔,以保护人口平安。可以说这是一种大型的群众性的宗教活动,后来人们根据此活动演变成了现在的乌日贡。
但是,我们表演队连跳得很熟练的人都没有,怎么能参加比赛呢?我知道我父亲葛德胜会跳,但是我说过,他政治觉悟很高,很少在公众场合下跳,只是逢年过节在家里跳一跳,怎么办呢?那时我父亲葛德胜正好住在县里我大哥(葛忠厚)家,因为要正式演出吗,我不得不向我父亲葛德胜求救。萨满舞向来传男不传女,女真族时曾一度都是女萨满,但后来就演变成全是男萨满了,女萨满特别特别少,一般治病的才有女萨满,祈福的女萨满就更少了。萨满这个东西,无论过去或现在,无论是跳舞还是祭祀,我感觉都不是轻松随意的。我父亲葛德胜跟我说:萨满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跳的,一般来说得有缘,多是上辈神灵找上你来,也就是家族传承,被选中的人得是能跟神沟通上的人,沟通不上的人,既不能跳,也不能祭祀,更不能给人看病。我的一些学员,包括一些文化馆的人都确实想学,但她们就说:“葛姨,我们就跳不出来你那个劲儿。”所以我父亲葛德胜起初并不愿意教我。我后来央求我父亲葛德胜说:“爸爸,我们这个是舞台性质的演出,你看领导都找到我了,你教我几个动作也行啊?”我父亲葛德胜听了当时就严肃地跟我说:“这不是教几个动作的问题,跳萨满是有规矩的,它是一个很神圣的行为,也是很神秘的。不能因为你是我姑娘,你要来学我就教你。萨满你要学的话就好好学,就好好跳,要懂得规矩。”我说:“爸,你教我,如果我真不行,我也不强求你。”我父亲葛德胜听我说了这句话,他只好答应了。我父亲葛德胜挑了简单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跳的舞蹈动作教了我,像九月九“跳鹿神”(温吉尼),就是一些祭祀的动作我父亲葛德胜没有教我,至于我后来能会祭祀,是刻意留心我父亲葛德胜平常的言谈举止,从中听出来的,不是我父亲葛德胜真正教过我的。
我父亲葛德胜把桌椅板凳都挪到一旁去,跟我说了三个步骤,他说:“无论是跳舞也好,还是祭祀也好,你首先得把神请来,先开场请神,就是先打个场子,才能把神请来,不能说在这里坐着说几句话你让神来神就来了,小神得上来打个场子沟通沟通,因为萨满讲的是万物有灵,一根草一根柳条都是有神灵的,所以得先打完场子。”那天是我父亲葛德胜给我打的场子,因为我也不会啊,打完场子叨咕几句,就教我几个动作。当时我父亲葛德胜第一遍教的时候我没跟着学,就是看,我怕自己跳得不好,我父亲葛德胜不满意再不教我了。我父亲葛德胜教完之后问我:“你怎么不跳呢?”我说:“爸你再跳一遍呗?”我父亲葛德胜就又跳了一遍,这一遍他跳我就跟着学,跳的是请神的一个起步,跳完一遍,我父亲葛德胜一看说:“你再跳一遍。”他看我跳得还挺带那个架儿的,就教我第2个、第3个动作,实际那个舞蹈就10个动作,那天我父亲葛德胜一共教我6个动作,用了1个小时吧。我父亲葛德胜挺高兴,中午还不让我走了,喝了点酒,他说:“我没成想你还能把动作跳得挺有灵感、挺有感觉的。”从那儿之后,我父亲葛德胜把萨满整个就教我了,教我了开场调、请神调和送神调。那时我父亲葛德胜教完我之后,第二天我再去教我的同伴。乌日贡大会上,我们表演队一共21人,我是大神,我领神,后面20个小神,我们随着萨满舞音乐旋律、歌词和节奏起舞,表达着赫哲族崇尚大自然的豪情,感情相当投入,获得了一等奖,当时我们那曲目我还记得呢:
“阿啷——,拖布吐啦,拖布吐内,那白拖幽那哈得,克库啦,克库内克幽那哈得。拖布吐啦,拖布吐内,那白拖幽那哈得,克库啦,克库内克幽那哈得——伊格呀格——,伊格呀格!哄哄,伊格呀格,伊格呀格,哄哄,哄哄!拖布吐啦,拖布吐内,那白拖幽那哈得,克库啦,克库内克幽那哈得!”
它的意思就是:“布谷鸟啊,布谷鸟啊,你快来吧,我们这个部落有灾难了,你向神传递信息,你快来吧,你快来吧!”
这就是1991年我父亲葛德胜教我唱的请神调,要神来帮助的意思。我们县文化馆馆长薛志强按我唱的记录整理成赫哲族萨满舞曲——“跳鹿神”(温吉尼),在1991年获得了一等奖。当时请神调是我唱的,曲是薛志强根据我唱请神调谱的曲。
我父亲葛德胜看到我们得了奖,很高兴,那晚的篝火晚会大家一起跳温吉尼,我父亲葛德胜跳得很尽兴,这可是在乌日贡大会上大家第一次集体跳温吉尼,那次大会结束后,我父亲葛德胜很郑重地跟我说,你该有一个赫哲族名字,就叫“葛依克勒胡萨”,那年我32岁。“胡萨”赫哲语的意思就是天鹅,我父亲葛德胜希望我像天鹅一样能越飞越高,越飞越远。2007年我这只“天鹅”获得了省政府授予的“赫哲族萨满舞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称号。
第三章我是怎么传承赫哲族伊玛堪萨满舞的
一、因为责任重大所以我要担起这个重任
2004年,中国民族民间文化保护工程启动,我省组织专家组来到饶河做调研,当时专家组认为我大哥(葛德胜)年纪长些,是不是会伊玛堪说唱的可能性大些,就去采访他了,当天我也在场,在宣传队的我还给大家跳了一段萨满舞,当时我都没想伊玛堪说唱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没那意识。
2005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加强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意见》,国家开展非物质文化遗产普查摸底工作,咱们省里开始大面积筛查,这回就筛查到我这里。一个是因为我父亲在饶河这个地区说唱伊玛堪还算说得好的,而且是有经历的,另外一个是因为我在县里一直是个民族文化骨干。
那时县里领导,包括文化局长找了几个人前去开会,这几个人都是饶河县四大家族里面的,有何玉林,(县党史办主任)有付艳,(原四排村老村队长的女儿)有付玲,(原县统战部部长傅万金女儿),还有我一个。会上把文件给我们每人复印一份下发到手里,意思让我们回去看一看,看能不能把父辈留下的东西给整理整理、传承传承。那天去的人家族里面有传承经历又会说唱伊玛堪的也就是我父亲葛德胜,所以,最后确定下来传承人后备人选是我。
当时呢,我对这个传承还有点认识不上去,我觉得我父亲葛德胜确实是唱过伊玛堪,可我也没有记录,当时的我父亲葛德胜录音我也没有保留,我怎么传承啊?幸好我父亲葛德胜留了一个本子,我一直好好珍藏着,原模原样地保留着,我父亲葛德胜去世前,在这本上折的页我也没把它拿下来,一直这么叠着。这本里有一部我父亲葛德胜记录的伊玛堪还没出版过的《窝呼德莫日根》,2014年省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王益彰来了,我把这些都复印给他了,给他出书用。
当时找我做传承人时,我正在饶河县民族宗教局任副局长,既管民族也管宗教,佛教和基督教这两大宗教都由我负责,工作挺多,担子挺重。县主抓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部门找我很多次,每次我都没表态,为什么没表态呢,除了工作忙之外,我还觉得我父亲葛德胜唱伊玛堪是挺轻松的,那是他有语言环境,从小一直在老一辈身边长大,我寻思我父亲葛德胜都去世了,材料也没有,我要是学起来,那是一个难度挺大的事。我民族语言还不精通,只能说点眼么前的话,要是承担传承工作,担子肯定很重。但另一方面,我又觉得现在国家这么重视,地方部门又这么重视,赫哲族伊玛堪说唱已经被立为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项目,可以说,这对赫哲族民族文化的保存和传播是难得的机遇!我寻思伊玛堪说唱历史多悠久啊,能一直流传到至今,确实是一门独特的用语言来表述的古老说唱艺术,它既能继续传承语言,又能用说和唱来传承咱们赫哲其他民族文化,做传承人那也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那时我自己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反复好几个月,我也没答应。
后来有一次,县里主抓这项工作的副县长和我在一起开会,会后聚餐时又唠起这个事,当时在座的正好有县文联的姚中晋(确定名字),他是一位跟我父亲葛德胜特别要好的老干部,很有文化素养,文笔特别好,《饶河县志》就是他写的,他写了整个赫哲族史,记录了很多赫哲族的生活场景和渔猎生活。当年我父亲葛德胜的成长经历、生活状态他记录了很多很多,写过很多文章,出版过好几本书。当天开会时他送了我一本书《赫乡散记》,那是他花费很多精力记录的我父亲葛德胜退休以后到村里当村干部再到乡里当副社长这么一段经历。我还记得那时他跟我父亲葛德胜经常在一起吃一起住,田间地头他都去过,还跟我父亲葛德胜上山打猎,他打不了猎,但我父亲葛德胜背着枪和滑雪板走的时候,他就拿着笔和本在后面跟着,能撵上就撵上,撵不上就在那里写我父亲葛德胜。开会时,我看了书中的几页内容,很是感动!那天他竟然来敬我酒来了,而且跟我说了一段话对我触动很大。他说:“玉霞,我跟你说句话,现在你父亲葛德胜不在了,我看了,你是你们老葛家在饶河这个地方方方面面挺主动的一个人,在电视上能看见你参加现在的赫哲族演出活动,跳萨满舞。”(以前我也说过一段伊玛堪,虽然说得不太地道,但他也跟我说看见我说了。)他接着说:“我了解你们家里姊妹5个,你哥哥他们岁数大了,现在你还年轻,而且你还有精力,尤其是从你骨子里能看出你还挺热爱赫哲族这个民族。我希望啊,赫哲族的希望和葛氏家庭的希望,在你身上能找到点影子。”“影子!”当时我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我身上哪还有什么影子啊?姚老平常不喝酒,那天他喝了点啤酒,又跟我说了那么一句话:“你父亲葛德胜的东西,你要把它接过来,不要在你这一代断了捻儿。”就这么一句话,说得挺朴实的,但我挺感动,很受影响。最后他还跟我说:“你爸爸的成长经历和他做过的事情,我写了很多,你需要什么资料,我可以给你。你需要我做些什么,我都可以支持你。因为你从四排出来,在这里参加工作,结婚之后这么多年都跟汉族人一起,可能赫哲族的生活、习惯,你了解的都是你家族那点东西,如果需要其他东西,我这里都有,你遇到困难就来找我吧。”(后来我遇到困难就真的去找他了,每次他都无私地帮助我,把他写过的书,凡是涉及我父亲葛德胜的事迹,他都给我了。)
姚老的话虽然没有多么深远的意义,却让我想了很多天,姚老都80多了,语重心长地这样跟我说,还那么支持我,突然间让我觉得自己有了一种责任,我一直觉得传承民族文化,不一定是在课堂上就教一段两段伊玛堪说唱,最重要的是要把传承当成一种责任。你看汉族人都能把我父亲葛德胜的经历一点一点地记录下来,这是怎样的一种奉献精神啊!国家现在提供了这么好的一个机遇,地方政府又这么重视,成立了专门机构,而且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那时候都来过好几趟了,孙亚强主任和陈恕专家都来过,景堤主任也来过,说心里话,家庭影响是很主要的一方面,遇到国家的重视、政策的扶持这种大气候、好机遇是多么难得啊,方方面面看,作为我父亲葛德胜的亲女儿,再不去做这项工作,真觉得对不起我父亲葛德胜,对不起老一辈,也对不起国家对民族文化的关怀。真是想了很多很多,在我父亲葛德胜和老一辈这种潜在的精神力量鼓舞下,我决定踏下心,踏踏实实做好这项工作。
二、我学伊玛堪说唱的经历
前面说了,接触真正的伊玛堪说唱,那还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事,我父亲葛德胜去世后,基本就没什么明确接触伊玛堪,这么多年基本就撂下了,直到2005年国家下发这么一个文件。
不过,现在回想一下,2005年之前我可能也说唱过伊玛堪,但那个时候也没说叫伊玛堪,也不知道是伊玛堪,那时我唱的调是挺悲哀的,因为那还是小时候听母亲在日常过的苦日子里唱的那个调,它是这样的:
“赫呢哪哪赫呢哪啊——赫呢哪哪赫呢哪,乌苏里茫茫的赫呢哪,沙赫里茫茫呢赫呢哪,朱如几夫替特格安其,赫呢哪哪呢赫呢哪……”
形土坑,再立起柱脚,架上高出地面的尖顶支架,覆盖兽皮、后面还有,没唱完整,如果唱完整了,大意就是:在旧社会,我们在黑龙江、乌苏里江、松花江这三江地域生活,没有吃没有穿,过着苦日子,走的是塔头墩子(也作“塔头”或“塔墩子”,是一种高出水面几十厘米甚至一米的草墩),住的是地窨子(赫哲语称“胡日布”,是在地下挖出长方土或草而成的穴式房屋),真是非常非常苦,吃了这顿没有那顿,一家好几口人都披着那个麻袋片儿。所以这个调儿就特别悲哀。然后说上几句:
“松嘎里芒目,乌苏里芒目,沙哈里芒目,依兰芒目班丢伊。依兰芒目伊马哈机夫班丢伊,卡坦芒格难虐尼班特赫……”
就是说没吃没穿的意思,实际上这就是伊玛堪说唱,那时陈恕专家来录伊玛堪,我恰恰没有唱这个,也不知道它就是伊玛堪啊,要是回想回想,我十来岁就会这个调儿,自己能说上个三五分钟。这是赫呢哪调,我记得妈妈在那儿烧着火做着饭,锅里贴着大饼子,里面熬着那个鱼汤,就在那儿哼哼这个调儿,现在看来这有说有唱,实际上不就是伊玛堪?省里有一次来采访的人问我:“你能不能唱一个你妈妈哄孩子时或者是做饭时唱的调?”后来我就唱了这个调,就唱了几句,但是他觉得这个调儿真特别,他相当激动,他说:“我走过这么多地方没有唱这个调儿的,这个调还是很原始的。”
我还有一个曲子,是妈妈唱的,我二婶也唱过,那是哄孩子睡觉时的调儿,它跟同江唱的催眠曲还不一样。它那个声音非常低沉委婉,不是高调的,不像我父亲葛德胜唱的那个“赫里拉赫里——赫雷”那么铿锵有力,妈妈唱的跟我父亲葛德胜完全不一样,她那全是低音,能把你的心情带到那个年代:踩着塔头墩子,过着没有吃没有穿,吃了这顿没有下顿的穷苦日子,很有情境感。那时听妈妈一个人抱着孩子在那儿坐着唱那个调儿,那么愁的调儿,我听着都特别难受,现在听都能哭出来。那调儿就把人带回到那个年代,人们走路没有平道,走的都是塔头墩子,住的都是小地窨子,上面是用木头搭的板,下面就是水。妈妈一直跟着我父亲葛德胜过着这种生活,所以老了腿都是弯的,人家都管她叫“罗圈腿”。这是因为她总抱着孩子住在地窨子里,那时的地窨子,有的上面是板儿,有的是割的鲜木头,鲜木头潮,我大哥(葛忠厚)、二哥(葛忠臣)、三哥(葛忠良)都是在地窨子生的,生完后妈妈就抱着,她自己受凉行,但不让孩子受凉,成天这样抱着。如果跟我父亲葛德胜去打鱼,就把孩子吊在用柳条编的小篮子里。那时候没有什么坐月子,为了生活,生完小孩子十天八天就得下地打鱼去,孩子就吊着,回来做完饭后就抱着孩子,这孩子就在我妈腿上长大的,妈妈的腿就变形了,弯弯了,有时人们还拿她取笑,说:“看,这罗圈腿来了!”他们一这样说我听了就非常生气。现在想想,这也是伊玛堪说唱,是生活中的伊玛堪说唱。
最早正式学伊玛堪说唱的时候可真难啊!我学伊玛堪说唱,语言基础不是那么扎实的,问我有没有基础,有,那都是以前听过的,那时我父亲葛德胜和母亲说话,比如拿水,“木可嘎机路” ——把水拿来,“乌咪路” ——要喝水,“木科”是水,“嘎机路”是拿来,“乌咪路”是喝,过去整天在说,可这么多年没有人再说了,现在听起来思维都没有那么流畅了,语言环境还是受一些影响。以我这个年龄,我掌握的赫哲语相对来说比同龄人多一点点,但说心理话,我初中就从家乡四排走出来了,要是一直在我父亲葛德胜和母亲身边生活的话,学到、听到的赫哲语可能就会比别人再多一些。但是要是用来说唱伊玛堪,那是远远不够的,因为伊玛堪说唱一段词中就要出现2-3个人物,词语要出现20-30个,如果平时赫哲语言词汇要是会的话,学起来特别轻松,如果不是,那学起来就很困难。
赫哲语言实际上挺枯燥,我父亲葛德胜和母亲都没了,哥哥们的语言基础跟我都差不多,所以我只能一边找别的家庭的老人去学,另一边就是翻书,翻我父亲葛德胜的书,翻专家的书,我父亲葛德胜将一些伊玛堪说唱的语言翻译过来的我都认真看,专家弄出来的专有名词我也看。初学过程相当枯燥单调,有时在家学学心里也挺烦,这时没有动力就坚持不下去了。学习学到困惑时我就换换环境,有时到另一个屋,拿起我父亲葛德胜的照片或者书看看,看看我父亲葛德胜的照片,看看我父亲葛德胜的伊玛堪说唱,对我就成为了一种动力,心里头就敞亮了一些,有时拿着伊玛堪到江边,对着蓝天,对着乌苏里江,把父亲的伊玛堪唱一遍,就觉得很舒服。我们那儿江边有个饶河岛,我和爱人(王宏刚,原县工业和科技信息局副局长,对我工作全力支持,搜集整理了伊玛堪艺术团几乎全部的演出照片,撰写了许多伊玛堪艺术团的宣传资料)去乌苏里江江边锻炼,我常对他说:“我说段伊玛堪,你听,看我有没有错的地方。”然后就说一段,唱一段《希尔达鲁莫日根》,我给你们唱一段:
阿郎——啊—啊—郎赫赫呢哪,嘿!
赫尼哪、赫里拉尼、赫里拉格;哈来、哈来;拉尼哈里、拉格哈来;阿依拉、毕几拉;华臣、华乃尼;嗻臣、嗻乃尼、尤尔古;芒目杜连果尼、班尔特;希尔达鲁莫日根;哈根。
额——哎,莫力洪—达龙—,恶么萨格地乌勒肯毕勒尼,卡坦芒格难虐尼班特赫——班特赫。满格牟莫日根依希都尼,玛发赫卓都塞西,依兰芒目尼伊玛哈嘛洪嘛洪毕勒伊,梭布特勒格扎龙毕勒,乌勒肯杜俩勾禽,库么克挖切沃毕勒,要歪勒格勒要歪勒毕勒伊,恶都扎嫩扎嫩难虐尼班特赫尼——班特赫尼!
恶么伊念,恶赫勒班特达哈龙恶么赫,芒格木莫日根乌勒肯都,挖勒格切伊,乌鲁古力巴侧伊,芒格木都挖漏不得赫,割几勒克。满格木西特希尔达鲁,姑尼尼——姑尼温西,替都得伊眠都割切格,希尔达鲁阿米西勃力扎夫勒,依切,踏格都俩胡列克特扎龙毕勒,妙温都阿米姑尼尼——故尼温西,要得沙太阿依度度乐。
哎呀,唱的时候对面是俄罗斯,上面是山,下面是水,我对着山对着水唱一段,心里就充满了力量!
刚才我唱的《希尔达鲁莫日根》前面是个开场,:
“阿郎——啊—啊—郎赫赫呢哪,嘿!……”
我说过,过去唱伊玛堪都是在打完猎或者打完鱼回来吃完晚饭之后,先打个场子,就是让大家注意了,歌手要唱歌了,“噢—噢—”这是高调,然后再来个柔和的,有高有低,打个场子就开唱了。我刚才说的这段是说:
在三江口岸山脚下,住着一个赫哲人家,这个人家非常勤劳,叫满格木莫日根,他从小就听老人说,三江有吃不尽的鱼,有打不尽的珍禽野兽,穿不尽的鱼皮衣服,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是赫哲人祖祖辈辈住不尽的福地。可是这么好的生活,有一天不祥的事情来了,满格木跟平常一样去上山打猎,遇到一个怪兽,也是一个山主,凡是上山打猎的人,它只要见到就要吃掉。满格木莫日根见到怪兽后就被它给吃了,满格木莫日根的儿子是一个叫希尔达鲁莫日根的孩子,14岁,听到噩耗之后痛断肚肠,气愤至极,难受得不得了,他就上仓房拿起爸爸用过的弓箭,挎上鱼皮箭囊准备上山打怪兽去了。爸爸虽然没了,但爸爸用过的东西——晒的肉干、鱼皮、鱼都在,他看了之后,喊了声爸爸就昏倒在地。
这就是我说的前一小段,这不是遇到困难了吗,就得请神来助战吗,后面这段是这个意思。这部分是我用我父亲葛德胜的录音带学习的。
每当我唱起《希尔达鲁莫日根》,都使我感受到莫日根(英雄)开天辟地的气概,坚如磐石的性格,勇武坚强的力量,抑恶扬善的品格:
拖布吐拖布尼——,拖尤啦哈达;克库尼克库尼——,克尤勒哈达;依割呀格——,霍格呀格——;依割呀格——,霍格呀格——;哄——哄——!哈——!
这段汉语的歌词大意就是:布谷鸟啊,布谷鸟啊,你快来吧!请诸位斯翁和萨满神哪,因为我们祖祖辈辈供奉你们,黑汗今天来欺负我们,我们也要跟他比个高低,千万求神灵保佑,助我们一把力!
《希尔达鲁莫日根》我大概学了几个月,最开始只能是理解性地学习,就一句两句、两句三句那么学,那时候主要是听,刚开始听我父亲葛德胜的模带,我还听不出个数来,听不懂,后来我请付占祥(赫哲族,1955年生于饶河,现任饶河县四排赫哲族乡文化站站长)老师听了,让他帮我翻译过来。
我父亲葛德胜的伊玛堪说唱学起来,我觉得要费劲得多,因为他故事情节比较跌宕曲折,既有生活内容,又涉及广阔的社会背景和环境描述,词汇更为丰富,新词汇比较多,学习起来麻烦,当习惯我父亲葛德胜的伊玛堪说唱后,再学别的老师就略为轻松。我父亲葛德胜说伊玛堪说唱,人家都说他是乌苏里江调儿,特别好听,我父亲葛德胜说唱如:
“莫里轰—达龙—,恶么沙格地,乌勒肯毕勒”,如果是尤老,一定是“必了”(二声,带儿化音)
而我父亲葛德胜没有,直接说“避勒”(四声,声音厚重),发音确实不一样。开始学时我不知道,通过对比我父亲葛德胜和尤老的带,反复听经常听,就发现了两个人各自的特点。我父亲葛德胜的调儿我基本上能掌握了,他说话抑扬顿挫的,有高低音,区别特别明显,有时我父亲葛德胜的重音常在开头儿,或者在中间,如
“莫里轰——达龙——,恶么沙格地,乌勒肯毕勒”,父亲将“莫里轰——达龙——”
说得比较铿锵有力,有时呢重音又在后面,如“班尔特赫,班尔特赫”,翻译过来就是“在这儿生活啊,在这儿生活”,“赫”发音很重,别人一听就知道是葛得胜调儿,听起来特别有民族调调的味道。
总之,无论葛氏调也好,尤氏调也好,吴氏调也好,各有各的特点。同江基本上吴氏调和尤氏调比较多。有些人认为我说伊玛堪说唱比较生硬,要是说不流畅时,确实有点生硬,但实际上,我父亲葛德胜的调儿确实是这个调儿,这是葛式调儿的特点。
三、学好我父亲葛德胜说唱的伊玛堪作品是我毕生的追求
说唱伊玛堪的路这几年走过来,可以说是有酸甜有苦辣。但毕竟我是赫哲人,身上淌着的是赫哲人的血,我觉得基因确实有很神奇的作用。
伊玛堪说唱涉及到赫哲语言,涉及到民俗民情,此外,伊玛堪说唱和萨满还是不可分割的。我父亲葛德胜说的《希尔达鲁莫日根》也好,尤老说的《希特莫日根》也好,这两部伊玛堪说唱首先涉及的是英雄莫日根,另外涉及到阔力、神灵,最后是妖魔,基本都是这4个人物,英雄莫日根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阔力是属于神鹰变的,神鹰也是神,多数是女性,她能为莫日根助战,最后的结局是胜利后她跟莫日根有了爱情,结婚了,这里面就涉及了萨满。神灵是特别神通广大的,比阔力还大,来无影去无踪,法力无边,莫日根遇到妖魔需要他助战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出来了,能为莫日根做任何事情。阔力、神灵、妖魔的出现,都是为突出莫日根这个人物形象服务的,而《希尔达鲁莫日根》和《希特莫日根》中的阔力、神灵、妖魔,它们异能的出现,都和赫哲人信奉的万物有灵的萨满教有着密切的关系。所以说伊玛堪说唱和萨满是密不可分的。付占祥老师曾经说过我:“你学伊玛堪说唱能学这么快,是因为你经常跳萨满舞,对萨满的领会比较深,在你身上能找到萨满那种精神,你在学伊玛堪说唱的时候,能融入人物当中,所以学得快。”在这一点上,不谦虚地说,我觉得付老师给我的评语还是对的!原来学伊玛堪说唱都是死记硬背,现在我学习伊玛堪说唱,确实是被这些人物所吸引,并从人物中能联系到萨满的信仰,学的时候把莫日根复仇故事和萨满的神灵观、灵魂观融合到一起来整个地理解,所以学完这段能联系到下一段出现个阔力,再下一段出现个神灵,怎么去跟妖魔做斗争,学起来段落与段落之间、内容与内容之间、人物与人物之间领会得十分清楚,就方便记忆了。
2010年、2011年我主要学的是我父亲葛德胜的《希尔达鲁莫日根》,那是一句一句地学下来的。2012年4月我被省文化厅批准为赫哲族伊玛堪说唱省级传承人。从2012年、2013年这两年开始,我对伊玛堪说唱领会得更多一些,现在掌握的曲目除了学习我父亲葛德胜的《希尔达鲁莫日根》,第二个就是《美丽的家乡》,这个是跟吴明新老师学的,因为比较短就学了一堂课,之后自学复习。第三个是《狐狸没有尾巴的传说》,这是尤老唱过的,由付占祥提供给我教材,付老师还录了音,后来我教给学员的。第四个是《日出一族》,这是吴明新老师教的。再就是《希特莫日根》,这是尤老的,是省非遗保护中心下发的任务,由付占祥老师给录的音,跟着他的语调学的。此外我还会个《捕鱼的阿哥回来了》,其他的都演过节目,唯独这个没有。要说最经典的节目就是《希尔达鲁莫日根》和《希特莫日根》,在舞台上反响很好的还有《日出一族》,它的唱段欢快一些,精炼一些,而前两个都太长了,表演片段一个事还说不完,平时舞台演出时间也就三四分钟,不可能演三四个小时,所以只能演短小精悍的。不仅重视说唱,我还注重表演,不管演出还是上课只要录相了,我是一定要看的,回味表情、眼神,看动作幅度是不是大了,该收的要收,该大方的要大方,这样就看出自己很多不足。
四、贯彻传承民族文化政策不走样
从看到2005年咱们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加强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意见》那个文件开始,我就觉得应该是机会来了,既然下发了文件,肯定是有步骤、有计划地开展了。从那时到现在,在我们这个小县城里能成立伊玛堪艺术团,这就是大气候:国家对赫哲族、对伊玛堪越来越重视了!现在国家对赫哲族有许多优惠政策,像孩子考大学时有加分,像凡是乡里赫哲族人,一旦结婚就能分到房子,男男女女都可以。我的学生付妮娜,她所在的四排现在城镇化了,国家就给她分的房子,是面积有85平方米的平房,那房子按正常价卖的话值个六七万块钱,而她也就掏了两万来块钱。
另外一个重要的是,上面怎么制定的文件,下面就是怎么执行的,到了省市县这些政策不走样!我参加工作30多年了,以前有些工作是上面有政策,下面有对策,但我觉得就这个伊玛堪说唱,就咱们这个民族文化遗产不是这样,这些年我们相继地收到好多抢救民族文化的文件,包括计划啦、步骤啦,都是为了保护我们民族自己的文化遗产,保留我们祖上留下来的文化而制定的,这些文件从上级下发过来,那真是上面怎么制定的文件,下面就是怎么执行的。这个才是真叫政策不走样啊!
2008年4月,我参加了全省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赫哲族伊玛堪说唱培训班,有机会向有关方面的领导、专家、学者学习,我与刚刚获得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赫哲族伊玛堪说唱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吴明新、吴宝臣进行了交流,并现场表演了赫哲族传统的说唱艺术伊玛堪,那时我所唱的片段伊玛堪都是来源于我父亲葛德胜。这次我参加全省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赫哲族伊玛堪说唱培训班,使我收获很多,也感受到我自身差距还很大。特别是在这次培训班上,我结识了黑龙江省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会长王益章、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文学所研究员黄任远,拜读了《赫哲族风俗画》和《赫哲族绝唱——中国伊玛堪》,对黄任远研究员提出的抢救赫哲族伊玛堪说唱的建议十分赞同,也深感肩上的责任重大。我是赫哲族的一员,是党培养的一名少数民族干部,我作为赫哲族伊玛堪说唱的传承人之一,我要为赫哲族文化事业的发展贡献我毕生的精力。
2011年,我们在图书馆借了一个地方,饶河县正式成立了伊玛堪说唱传习所,成立之后慢慢开始研究如何开展传习活动,那时候传习所还没太有规模,没太成型,一个月就组织传习那么一次两次。到了2012年3月,开始正式地有条不紊地每个星期一节伊玛堪说唱传习课,由我来担任老师,先教的是我父亲葛德胜的《希尔达鲁莫日根》,现在教的是《希特莫日根》。国家和地方对传习所的传习在经济上给予了扶持,像我讲课费,启动之初给100元,从去年开始一次课给200元,学生只要去听,签到一次原来给10元,现在就给20元,就这点,社会反响可大了,人们纷纷议论,学东西还给钱,这跟常规逻辑不一样啊,由此也看出国家有多重视伊玛堪说唱!
传习所成立后,当时的省非遗保护中心景堤主任听了我的课,看了我的演出,对我也很认可。孙亚强主任和陈恕专家每次打电话都嘱咐,让我有什么困难和压力一定跟他们说。省非遗保护中心是按着国家政策来工作的,今年3月省非遗保护中心又来考核我们的传习情况,还进行了考核比赛,工作确确实实落到了实处。人家不走样地这样宣传这样保护,我们县里又成立了这么专项的一个机构,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做呢?没有理由的。
2011年传习所的成立成了新闻,县里采访,文化馆录相的,后来县文化局长就找到我说,能不能考虑让伊玛堪说唱走上舞台,代表赫哲族走出去。当时我们传习了的也就是《日出一族》《美丽的家乡》《希尔达鲁莫日根》几个片断,局长就鼓励说,先从三五分钟开始演。县里提出的期望正好与我们传习所李鹏霄李主任的想法相吻合,于是就由五六个会唱会跳学伊玛堪说唱的人组成了伊玛堪说唱艺术团,现在是人越来越多,20人参加表演都没问题。
说到李鹏霄主任,这人真是选对了,他是全力地支持我们工作,有时候我们上哪儿演出没车,他就开自己的车拉着服装送我们去,从来不要报酬,你说光来回油钱也得百八的吧,像现在这样的人哪有了还?其实政府选好人选对人,这工作没啥难的。每年6月12日非物质文化遗产日那天,非遗保护中心都组织我们到广场去宣传,我们唱啊,跳啊,给群众发传单,传单都是李鹏霄主任领着印的,让群众了解我们的民族文化伊玛堪说唱。
这些年我们宣传的渠道很多,刚才说的是利用节日在大街小巷宣传,但我们更多的方式是每逢赫哲族的节日,还有汉族大型节日,我们都宣传伊玛堪说唱,利用报纸广播等媒体宣传,比如说采访我,像2013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就伊玛堪说唱和萨满舞的关系采访了我,还有省广播电台也采访过我,中央七套乡村七天乐我也上去演出过伊玛堪说唱,总之宣传的渠道很多。另外,我们的伊玛堪说唱还走进家庭,到付氏家庭、葛氏家庭都展演过,像我大哥(葛忠厚)过八十岁生日啦,我们伊玛堪团就都过去了,包完饺子我们团就开始展演了。付氏家庭也演过,就是那个吴桂兰家,付占祥老岳母的妯娌,那时她家正好搬新楼,我们就去庆贺,去了10多个人,吃顿饭,演了节目,他们看得可高兴啦。
现在伊玛堪说唱跟旅游也挂上了钩,像开江节、河灯节、三月三、九月节,各种节日的活动我们都参加,主要是跳温吉尼、跳篝火、唱伊玛堪、跳萨满舞。我们艺术团平时有12个人,伊玛堪一般以我说唱为主,她们应和着,有时他们说段请神部分。你像旅游团邀请我们去演出,乡里有收入,村里有收入,我们演一场也有收入,那多好啊!我们演一场一般一个人100元钱,一次去10多个人,一场总共也就1000多块钱。村里的收入靠旅游团带来的游客,人家吃杀生鱼,吃塔拉哈,用篝火烤鱼,演一场给一场钱,实际上真是不错。其他商业演出也逐渐增多,待遇也是从前比不了的,比如上牡丹江参加演出,我们去了3个节目呢,每天还给误餐补助。
我们的演出民族服装除了自己做的,县保护中心给做过一套,县民族宗教局给我们做过一次。有的时候演出,演出部门人员就问咋总穿一套服装呢,我说哪有钱啊,给100块钱都发给学员了,他们就说等什么时候给你们赞助点。再碰上演出活动,他们就多给我们三百五百的,让我们拿着做服装,虽然不多,但一个部门一个部门的,看出对我们都挺关照的。
地方政府都相当支持,传习所成立后,有些赫哲族人有想学的,但是因为上班没有时间,从今年开始,四排乡政府的书记对付妮娜、付英等赫哲族人说:“你们去学,给你们时间。”可以说,无论乡长还是书记,只要说去学伊玛堪说唱,就给她们假。乡政府一共三四个人一起来学,互相探讨,进步得非常快。
五、当好传习所赫哲族伊玛堪传承的老师
目前传习所共有学生24人,经常来的有10多个,比较有成就的就是我侄女葛艳秋、外甥张营洲,这是属于家族传承。外面也有学的,比如付氏家族,但是他们来得比较晚,所以,暂时还没有我侄女外甥学得好。
要从葛氏家庭的传承谱系来看,第一代是我太爷爷(葛东天)和太姥爷(毕长鲁),第二代是爷爷(葛双印),第三代是父亲葛德胜、二叔(葛长胜),第四代是我葛玉霞,第五代是侄女葛艳秋,那我再往下传承就是第六代了。我的传承大概分为三批:第一批学生有侄子葛艳伟(男,41岁,大专,饶河县二小体育教师),是有省文化厅发证的萨满舞传承人;侄女葛艳秋(女,37岁,大专,饶河县文联副主席)。第二批学生是侄女葛艳华(女,47岁,大专,饶河县少年宫股长);外甥张营洲(男,36岁,大佳河乡司法所所长)。第三批学生是付妮娜(女,36岁,四排乡政府网站编辑)、付英(女,37岁,四排乡政府职员)。现在已经有了第七代传承人了,那就是侄孙女金瑜婷(葛艳秋的女儿,上小学一年级),还有付雨含、张子涵、付吉雨和王毅等,也掌握了部分伊玛堪说唱。
想当初开办传习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吸引学生是件难事。刚开始时前3节有学生来就是图个新鲜,一看学起来太难,别嘴,生硬,就都不爱学,来不来也不打招呼,传习所可冷清了,班儿都快开不下去了。没有学生不行啊,我就恩威并施动员我侄女侄子来学习,他们碍于情面才来听课。2011年时也就五六个学生。但他们没有语言基础,不像我小时候还听老人讲过赫哲语,至少有那个语言环境,所以学起来没有积极性,不爱学啊,有的就打退堂鼓。后来我就给他们讲当前的形势,首先说老一辈的东西咱们要传承,传承得有个努力的过程,国家那么重视,赫哲族伊玛堪说唱已经纳入了联合国非遗保护项目,你们作为赫哲族的年轻一代,我有责任,你们更有责任把它传承下去。另外,我用行动影响他们,感动他们。前几年我经常在台上演出,我就带着他们。那时我拎包上台表演,一分钱报酬没有,现在演出好了,给买个矿泉水,晚了给安排个饭吃,原来哪有啊,过去演出服装都是我们自己做,演出就自己拿个包去,演完了也没车送,拿着包自己回家,那时多数都是我爱人跟着我,就这样我给他们年轻人做了小小的榜样!有那么一次我带他们出去演出,演完第一场,他们就觉得累得不行了,我说你们休息,我上,他们一看我自己在那里演第二场,因为都是侄儿侄女吗,一下来他们就握着我的手说:“小姑啊,你可真行啊!下场你别上了,就让我们演吧!”下场他们就全上去跳了。我侄女有时说:“姑姑,你真不容易,这大热天,让你演一场两场,有时还有三场,天太热,穿民族服装多厚啊,跳得真是一身汗一身汗。”我就是用这种身边发生的一点小事,这点实际行动来感染他们,带动他们。我总对他们说,咱们演出可能没有一分钱报酬,但是为了宣传咱啊,人家领导是认可你才让你来演出。
伊玛堪演出团和旅游挂勾后,我们经常去四排演出,还上东方红,上虎林,专门点名要我们伊玛堪说唱。如果县里来团了,要是县里领导引见的,就是奔着饶河县赫哲族来的,有的是旅游团,有的是到咱饶河县来视察工作的,来看原生态的东西,就经常指名要我们演这类节目。安排演出任务的一般是文化局,还有就是宣传部,像中央领导来我都给演过节目,平均一年能演出十五六次,最少一个月一次,有时一个月好几回,这也算是用实际行动来影响学生他们吧。
另外,在学习伊玛堪说唱上我确实也发挥榜样作用。我初学尤老伊玛堪说唱时,不像我父亲葛德胜的我以前经常听经常看,所以对尤老的唱法比较陌生,因此,我就在家天天听付占祥老师拿来的带,一早一晚听一两个小时。我虽然退二线了,但也被反聘回单位,所以,除了有什么文化活动要我回去参加之外,只要有时间在家,我就是琢磨付占祥老师拿来的录音带。那时,尤老的带我是边学习、边教他们,可能这堂课的内容是我前两节刚学的,我自己就得掌握就得背会了,因为作为老师,你教学生,不能在那儿照着本儿嗑嗑巴巴的,那是不行的。我备课的时候侄女来过,看我认真的样子对她真是个影响。上课时,对段与段之间、唱与唱之间的关系我能用我理解的程度教给他们,能融入伊玛堪说唱的情感来教给他们,其实我的学生素质都挺高的,正科级干部就有两个,副科级三四个,机关干部挺多呢,他们看我在前面一唱一演,他们就感觉我下了很多功夫,有的学生问我:“老师,我们学伊玛堪说唱,什么时候能到你的程度呢?”我说:“不难,首先你得认识上去,另外得下功夫去理解它,不能生背硬套,否则一着急一激动,学了上句就忘了下句了。有个大场面说不上多尴尬啊,如果理解上去了,真要是少了一句不太关键的话也无所谓。”说实话,伊玛堪说唱这个东西,你不能学得太死,只要你把这个段落中心语句说出来就不会走样,这就行。不过我学这个《希特莫日根》,不能说一个字不落,但基本上全部能说下来,一句一句的从来不走样。7月份,省非遗保护中心在同江召开的赫哲族伊玛堪说唱保护工作培训会议暨展演活动上,我说唱的《希特莫日根》很好地完成了省中心规定的对伊玛堪的传习任务,汇报演出一结束,陈恕专家就兴奋地对我说:“哎呀,你真是一句也没落啊!”正是我用这样的实际行动感动他们,他们学习的兴趣也变得很高。
传习伊玛堪说唱,是经历一个摸索的过程的,开始教的时候,我把赫哲语用汉语标注,像“恶K”的“K”没有汉字代表,我就用个符号来标注,自己创造的符号,或者高音画个圈啥的,他们书上都自己画的,画个眼镜或者带曲线的表示拉长音,“恶么赫~~恶么赫~~”中间就用个曲线表示滑音,说两遍的地方,就用两条线,实际我创造一些符号就是为了方便他们掌握。
每次讲课我都事先琢磨好了,怎么才能更有效果,让学生扎实掌握,同时又不单调枯燥,甚至能生动活泼呢?那些年我当老师的经历确实帮了我。经过我自己的实践摸索,还有跟其他传习所老师借鉴,我也积累了一些行之有效的授课方法。现在一般课堂内容分两部分,一是检查上堂课留的作业,这也是个复习的过程,二是学习新的内容。像我们今天这节课,学习《希特莫日根》第三部分的第三个唱段。首先我先给大家唱一遍,唱完之后用汉语将故事内容讲解一遍,然后我唱一句,大家唱一句,一句一句教,教两遍。因为伊玛堪是说唱,强调不能把它当歌唱,要唱着说,说着唱,还得把音儿唱准它。对教材上有滑音的地方,多强调几遍。然后就初步检查学生学的效果。先让学生自己把前半部分唱一遍,对于唱得不对的地方,暂停下来修正,学生再唱两遍,有进步的表扬,唱得不对的地方,找两个学生站起来学唱,强调重音要唱清楚,然后分组唱,唱得好的全体再给点掌声。都唱完了,点评两组唱得如何,然后再集体唱一遍。下课前我给唱一遍,录在每个人的手机里,没事的时候可以听听,这样不忘。光学会唱不行,我还得讲解伊玛堪是边说边唱,一半说一半唱,平时咱们的歌曲,词是为曲服务的,但咱们伊玛堪唱的调是为这个词服务的,一个段一个故事情节一个调儿,像《希特莫日根》第三部分的第三曲子,就三个调,一节课就全面掌握肯定很难,所以录到手机里回去温习。第二部分,就是把上节课学的伊玛堪说唱中的20多个词语组成一段话。大概提问几个人,记住每段的中心词语,这样有助于记住故事情节。在学伊玛堪的时候,我可能就出这么一段话,这么几个词,组成一段话,进而形成一小篇文章。中心词语对于我们学习伊玛堪说唱非常重要。当这个词语在别的段落中出现,你就能马上掌握了。这部分里面出现了4个人物,正面人物有2个,后来有一个人物也成为了反面人物,这样用这个中心词语记下来就方便得多。这些词掌握了,这段话也就掌握了,伊玛堪说唱就是这样一段一段地学,一段一段地唱,最后就全掌握了。最后再找同学领着全体复习这些词语,个别词语加以解释。为了活跃课堂气氛,我还留点时间领学生唱点“嫁令阔”什么的,既使学习变得轻松愉快,又强化了赫哲语言教学。
如果上课时遇到新来的学生,我就要特意提问,下课后给他拿碟回去听。我总是告诉学生,伊玛堪已经没有了语言环境基础,但不要怕,咱有各式各样的方法学习,一种是听碟,一种是手机录音,也可以晚上打电话问我,多种方式结合实现最佳效果。对于有畏难情绪的学生,我就安慰他们:“没事,老师就在跟前儿,可以随时上我家,家庭辅导都可以。想啥时候学了就可以打电话问我,在电话里可能我提醒一句你就会了,我学的时候就是,哪句话不会了,就找付占祥老师,告诉他,我这句话整不准了,然后请教他。有问题马上解决,不能越落越多,否则就不好撵了。要学,就好好学,堂堂课来,基本是没什么问题的。”
现在我觉得传习所越办越形成习惯了,每周五下午不用我通知,学生就自然而然来了,不来也养成了给我打电话或发信息请假的制度。请假我得给人假,因为学生多是机关干部,有自己一份工作,学习伊玛堪不能影响人工作,所以,每回就10来个,人不齐,就是这么回事。要是规定他们必须都到,他们就都能来。但学习不能强迫的,得自愿、在有兴趣的情况下来,如果不是,那来了也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念也念不下来。我们班里也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我从来不打击,因为现在看已经学会些伊玛堪说唱的学生最初也这样,人总得给他个认识过程,有的认识快,有的认识慢,要有耐心。如果提问没答上来也不能打击他,就得说:“没关系,这段时间你太忙了,如果不忙了一定要下功夫,下次我提问的时候就要读得流利,或者下次我提问你的时候,你能把它背下来。”这样慢慢来引导,总比打击他好。我这些经验跟我当过老师还是有关系的。不是我不批评他,我批评的时候都是用另一种语言,我确实从来不打击他们。本身学伊玛堪说唱就是单调的,特别不好学,你再不用耐心的方法去引导他们,鼓励他们,激发他们的积极性,反而说,你看你,人都会,你为什么不会啊?这样一说,都三四十岁的人了,面子上肯定过意不去。从大上周开始,又有两个老太太来学,其中一个是付占祥老师的岳母,她会语言,她想来听听我教的伊玛堪说唱,我说:“今天咱们来了一个尤老,她叫尤桂琴,她是咱们民族语言的传播者,她是老师,她是专家,咱们欢迎她!”我们这些学生都鼓掌,要不人家那么大岁数来了,像旁听似的不好,咱得拿人家当回事!我认为她来听听对我是个鼓励,我说:“姐姐哪块儿我讲得不对,你直接就给我讲出来,正好语言方面我掌握得也不是那么准确!”她说:“好!”她已经上两堂课了,今天估计没事还能来。还有一个是她妯娌,叫吴桂兰,也参加了。看来,咱们传习所办得越来越有吸引力了!
像我学生中,有没有经济收入的,说伊玛堪说唱还不太熟悉的,舞又跳得不太好的,我特意跟她们说:“你要掌握伊玛堪说唱最基本的东西,要学会唱一段说一段,以后我艺术团有演出我就领着你,你可以挣钱。”现在就有两三个学生,都是四排的,条件不算好,家在农村,姊妹比较多,后来我就带着她们演出,对于在乡里生活的她们,演出一次挣100元那可以维持生活好几天啊!这下又学民族文化了,又给她们带来经济效益,所以现在她们可愿意学了,下午学完了晚上就给我打电话问我:“老师,我这句话说得对不对,唱得准不准?”你看,这就是主动想学的效果。前年我们组织演出一场情景说唱戏,找个学生叫佟冰琪让她演我孙女,情景戏没演成,可这十六七岁的高一女生对伊玛堪说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假期时跟我集中学习了一个月,现在每周日都到我家学习,平时发信息沟通,还行,这孩子学啥像啥,挺有上进心。
当然,这期间也出现过这样那样的压力和困难,像前面说的学员少的打击,还有就是来自社会的压力。我天生热心肠,爱交朋友,像昨天前天我就到同学家去帮同学做饭,她孩子结婚,那是做好几十口人的饭,一做做一天。当时刚传习的时候,有时为了准备课就耽误了像这样的与同学朋友聚会交往的活动,有人就敲边鼓说:“你干这个一个月就挣200来块钱儿,你是图升个一官半职啊,还是要当民族英雄呢?”当时我听了心里也酸溜溜的,那时确实迷惑,我都是奔60的人了,这样传习不累啊?自己的价值到底在哪儿呢?一段时间内我也没认识到伊玛堪说唱传习的深刻价值,反正能坚持下来,只是怕把我父亲葛德胜的东西丢掉,那样觉得自己有罪。付出总有回报,后来看我的传习越来越有成果,朋友也理解了,自己也找到些自信了!
六、我成了小有名气的“文化人”
现在国家重视了,社会各部门重视了,就连家庭也重视了。像我们葛氏家族在饶河县说伊玛堪说唱也有点小名气,虽然不像我父亲葛德胜那么有名气,但说起伊玛堪,知道有葛玉霞,她培养了葛艳秋、张莹洲等。我永远成不了我父亲葛德胜那样的水平,但我也会努力成为一位让别人认可的人。我家团聚的时候,我总宣传伊玛堪说唱,像在大哥(葛忠厚)家团聚时,我就唱伊玛堪,我侄儿、侄女也唱,大哥(葛忠厚)对我挺欣赏,他说:“在饶河提起葛玉霞,都知道会唱伊玛堪,你能成为咱们葛氏家族传承伊玛堪的一个纽带,实际上我也挺骄傲的。”
我家邻居都知道我说唱伊玛堪,有时看见我拿包,就问:“今天又去演出去啊,又说伊玛堪去啊?怎么样,人多不多?”我说:“今天人来得挺多,旅游团有五六十人呢。”她就说:“再以后来告诉我一声,我也去看看。”我一整拿着包化着妆出去,那出租车司机不拉别人先拉我,他们管我叫“文化人”,要不叫大姐,要不管我叫“赫哲”。有一天我着急打车,那出租车司机停下来,就对车上的乘客说:“不行啦,你们下去吧,这位大姐人家演出,我得先送她去。”然后就把乘客他们撵下去了,我说那哪能行呢,不过我说我真着急,乘客也连连说没事的,都可支持我了。那些出租车司机老多都认识我了,有时候没有零钱了,出租车司机就说不用给了。现在好多人都知道我,总演出也混得脸熟,有时候走走路碰到个不认识的人就说:“我昨天看你演出了。”
说件有意思的事,2011年我参加美国多彩中华服饰展演活动,有个互动环节挺难忘的。那次我们到美国三个州“走进社区,走进大学,走进家庭”,我主要代表赫哲族演出萨满舞,在走进家庭时发生了一件事。那时我们的领队和副领队知道我会伊玛堪说唱,但不知道伊玛堪说唱是什么,不知是唱的还是说的。我当时和尹副领队分组分到一个州,我和吉林一个朝鲜族女的是一组,副带队和另一个男生一组,晚上开家庭聚会,一家一家的,因为离着近,我们两个家庭合着一起开,他们州长就来参加我们的了。那些天我们在舞台上演出9场,我都是跳萨满舞,副带队用英语跟州长介绍了萨满舞,又点到我说:“这几天你都跳萨满舞了,这州长看你跳萨满舞挺精彩的,今天你能不能给大家唱段伊玛堪呢?”我问得多长时间,他说:“你就随意,挑精彩的说一段唱一段。”后来我就按照他的意思把我父亲葛德胜的《希尔达鲁莫日根》唱了两段说了两段,大概七八分钟,唱到“赫呢哪——”这不拉长调吗,我没唱完呢,州长和“妈妈” ——(就是这家的女主人,我们都这样叫她,)还有她家89岁的老父亲,就在我唱的过程中,捧着鲜花来送给我。那些各种各样的鲜花都是他们家庭院里种的,我唱的时候他就出去摘花去了,我都不知道。“妈妈”、州长上来紧紧搂着我,她父亲献了一束鲜花。州长说,这种文化他们特别喜欢,现场没有音乐伴奏的东西,他们倍感真实。他还说,我这种边唱边说还边跳的表演,在美国是最真实、最亲切、最原始、最有田野味道的艺术。实际美国也有这种连说带唱的表演,说的时候掺杂一些故事情节,但说与故事情节并不融合在一起,不像伊玛堪说唱是融合在一起的,所以我们伊玛堪不叫歌曲,叫说唱吗!总之,他们亲我的脸,我们三人搂在一起,这种欢乐的氛围是我在国内没有感受到的,真是文化艺术没有国界啊,想起我这个“文化人”在国外也能为国家、为赫哲族争光,也觉得挺荣耀的。
第四章发现我父亲葛德胜新的伊玛堪作品《窝呼德莫日根》
对于伊玛堪的研究,我还对我父亲葛德胜的遗物进行了整理和发掘。在整理我父亲葛德胜遗物时,我发现在我父亲葛德胜手稿《赫哲文学联合调查组》记录本中,有一篇我父亲葛德胜写的伊玛堪《窝呼德莫日根》是没有发表过的伊玛堪作品。2013年,我根据我父亲葛德胜的记录,打印整理的《窝呼德莫日根》和我父亲葛德胜的手稿都复印,呈报给省民间文艺家协会原副主席王益章,由他负责转交《伊玛堪集成》编委会。
我经过考证,这是我父亲葛德胜最后的一部伊玛堪。据《伊玛堪》(下卷)记载:“1987年11月中旬,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黄任远专程赴饶河县四排村葛德胜老人家中采录“伊玛堪”,此行由饶河县委宣传部通讯干事刘思玉陪同,在四排村先后共七天,刚到时未见到葛德胜老人,他出去打猎了。开始采录的几天,葛德胜老人未讲唱“伊玛堪”,先谈了一些经历与往事,老人拿出笔记本翻开给黄任远看,还有两篇“伊玛堪”没唱,一篇是《窝呼德莫日根》,一篇是《沙伦莫日根》,篇名都记在本子上了,其他的,能唱的差不多都已经唱了。”【黑龙江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伊玛堪》(下卷508页)】而《沙伦莫日根》已经在黑龙江省民间文艺家协会编辑的《伊玛堪》中【下卷317页】出版。所以,我们说《窝呼德莫日根》是我父亲葛德胜讲唱的最后一部“伊玛堪”。
这部《窝呼德莫日根》伊玛堪提纲,经过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黄任远的认定,说:如果葛德胜老人照这个提纲说唱,就是一部内容丰富的长篇伊玛堪。非常值得高兴的是这部《窝呼德莫日根》已经在2014年黑龙江人民出版社的《伊玛堪集成》中出版了【第1256页——1270页】
第五章对赫哲族伊玛堪传承途径的创新探索
在非物质文化遗产赫哲族伊玛堪传承过程中,存在着巨大的危机,而对这些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与创新,工作难度之大可想而知。我们借助旅游文化和节庆文化的力量,对赫哲族文化艺术进行传承和创新,打造非物质文化遗产赫哲族文化艺术传承的新舞台,进行了积极的探索。
一、建立基地使传承培训制度化
为更好地保护和传承“伊玛堪”说唱艺术,2010年,饶河县建立“伊玛堪传习所”,正式开始伊玛堪培训工作。培训定为每月4次,“伊玛堪传习所” 由伊玛堪传承人负责授课,目前,已培训赫哲族学员3000余人次。与此同时,还成立了业余的“饶河县依玛堪艺术团”,我们已经可以大段的讲唱《希尔达鲁莫日根》和《西特莫日根》依玛堪,饶河县依玛堪艺术团团员20多人之中,比较突出有团员葛艳秋、付妮娜、付英等等,都可以说唱几大章、节赫哲族依玛堪了。
2010年、2011年我们主要学的是葛德胜的《希尔达鲁莫日根》,那是一句一句地学下来的。从2012年、2013年这两年开始,我们对伊玛堪说唱领会得更多一些,现在掌握的曲目第一个是葛德胜的《希尔达鲁莫日根》,第二个是《美丽的家乡》,这个是国家级伊玛堪传承人吴明新老师教的。第三个是《狐狸没有尾巴的传说》,这是尤金良说唱的,由付占祥翻译整理的教材。第四个是《日出一族》,这也是吴明新老师教的。目前,正在学习《希特莫日根》伊玛堪是尤金良说唱的,是省非遗保护中心下发的任务,由付占祥老师录音,我们跟着他的语音、语调学的。此外我们学习了《捕鱼的阿哥回来了》。
我们说唱伊玛堪,最经典的曲目就是《希尔达鲁莫日根》和《希特莫日根》,在展示舞台上反响很好的还有《日出一族》,它的唱段欢快流畅;《希尔达鲁莫日根》和《希特莫日根》两个都是长篇大套的,平时展示舞台演出时间就是三四分钟,不可能演三四个小时,所以只能演短、小精悍片段的。我们不仅重视说唱,还注重表演,不管展示演出还是上课只要录相了,我们就不断地回看,回味表情、眼神,看动作幅度,该收的要收,该大方的要大方,这样就找出自己很多不足,经过不断地改进,提高了说唱伊玛堪的表演水平。
饶河县伊玛堪传习所的工作,从2012年由省文化厅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主任景堤带队的考察组来饶河县考察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到2013年,全省赫哲族“伊玛堪”抢救、保护经验交流会在我县召开。直至2015年,由黑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主办的《赫哲族伊玛堪说唱保护工作会议》在哈尔滨隆重召开,我县省级伊玛堪传承人葛玉霞及优秀学员代表葛艳秋、付妮娜和浦秋雨对《希特莫日根》部分章节和其他传统伊玛堪说唱片段专场汇报和演出,都受到与会专家和领导们的好评。特别是在黑龙江省群众文化建设“十百千工程”评选活动中,饶河县赫哲族伊玛堪说唱艺术团表演的《美丽的家乡》,脱颖而出荣获黑龙江省群众文化建设“十百千工程”十大“优秀群众文艺创作群体”称号,同时葛玉霞荣获黑龙江省群众文化建设“十百千工程”百名“优秀民族民间文艺带头人”(黑龙江省基层优秀文化人才)称号。
二、走上舞台展示赫哲族文化风采
我们所表演的伊玛堪说唱故事,是边说、边唱、边跳。特别是主人公遇难、作战求救、苦诉衷肠、欢庆胜利等唱《请神歌》《送神歌》,即用跳萨满舞的形式来表达请神、送神过程,形式非常震撼。
为更好地保护和传播伊玛堪说唱艺术,我们饶河县伊玛堪艺术团经常登上市、县舞台进行展示展演。从饶河农场“蓝江绿城、魅力饶河”广场文艺演出,到参加鸡西市肃慎族系文物、文献、文化精品展、首届黑龙江省纸质品收藏博览会、第四届鸡西市收藏交流大会。直至黑龙江省旅游协会主办的“印象东极?魅力乌苏里”旅行商走进饶河旅游专场文艺演出,特别是2012年9月16日,我们参加了中国?双鸭山东北亚湿地生物多样性保护论坛专场文艺演出;2012年春节,我们参加了“饶河县2012年春节联欢晚会——龙腾东方”的演出,为中国?双鸭山东北亚湿地生物多样性保护论坛在黑龙江省双鸭山市开幕喝彩;为全县各族群众表演赫哲族非物质文化遗产依玛堪说唱艺术情景剧——《美丽的家乡》。她们精彩的文艺表演赢得了观众的阵阵掌声。目前伊玛堪的一些经典唱段我们伊玛堪艺术团的团员们已经耳熟能详、表达自如。
三、接待领导宣传赫哲族文化艺术
国家、省、市不管是哪一级领导,都对赫哲族的文化和习俗非常重视,所以,接待领导,宣传赫哲族文化艺术是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又一个途径。2012年6月、7月以原河南省委副秘书长朱毅带队的考察团来我县考察,河南省考察团一行和由全国政协常委、原国家民委主任李德洙带队的国家民委考察团分别来我县考察调研,他们来到我县四排赫哲族乡,实地参观考察了四排赫哲族风情园,饶河县伊玛堪艺术团的团员,表演了极具饶河特色和浓郁地方文化气息的赫哲族伊玛堪片段——美丽的家乡;美丽大方的赫哲姑娘和淳朴善良的赫哲小伙子们为考察团一行献上精彩纷呈的歌舞表演,他们用动听的歌声和优美的舞姿向大家展示了新时代赫哲族人民积极向上的精神风貌。
四、“乌日贡”成为赫哲传统文化艺术传播的舞台
赫哲族早年没有自己独特的节日,没有过年的概念,人们靠每年回游的大蚂蛤鱼来确定为一年的开始,只是有每年的三月三、九月九的跳鹿神节,开江时敬河神活动,七月十五“放河灯”等一系列祭祀活动。后来受到汉民族的影响,也有了过春节、元宵、清明、端午、仲秋等节日。 现如今赫哲族人把每年的五月十五定为赫哲族人自己的“乌日贡”节日,这样才开始有赫哲族人真正意义的节日。
从四排乌日贡文艺汇演到双鸭山市乌日贡节汇演,特别是在2013年6月第九届乌日贡大会上饶河县代表团,文体竞赛成绩喜人属历届之首。饶河县依玛堪艺术团在民族文艺比赛中:获得民族文艺比赛团体一等奖;我们所表演的赫哲“依玛堪”、 “萨满舞”、 “嫁令阔”等,具有浓郁民族特色的歌舞均获奖:获得1个一等奖、5个二等奖、6个三等奖和5个优秀奖。
五、“开江节”“河灯节”成为赫哲族伊玛堪展示的平台
从2011年开始我们连续四届在乌苏里江畔举行“开江节”和“河灯节”祭祀仪式。特别是中央电视台“美丽乡村快乐行——幸福饶河”暨我县第二届开江节在乌苏里江畔沿江公园广场隆重举行,节目2013年5月2日在中央电视台播放。悠扬动听的歌声和喜庆热闹的舞蹈,点燃了现场观众的热情。表演全方位展示了我县的绿色生态、赫哲族民风民俗、人文气息。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葛玉霞表演赫哲族说唱艺术《伊玛堪》“希尔达鲁莫日根”片段;登上中央电视台“美丽乡村快乐行——幸福饶河”暨第二届开江节舞台,把现场气氛推向了高潮,向大家展示了生活在乌苏江边赫哲人们的风土人情。“美丽乡村快乐行——幸福饶河”节目充分展示了饶河县近几年的巨大变化和辉煌成就,让全国人民都能够领略到美丽饶河的生态、富庶、文明、幸福和赫哲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精神魅力。
“开江节”、“河灯节”这个具有浓浓地域文化内涵的赫哲族节日,每年都吸引了大批的游客,提升了饶河的知名度,同时也传播了非物质文化遗产赫哲族依玛堪说唱艺术。
六、接受省级媒体采访传播赫哲族文化艺术
饶河县伊玛堪传承教学的方式,引起国家、省、市、县各种媒体的关注,县电视台、双鸭山市电视台和黑龙江卫视公共频道《三农最前线》栏目“黑土风情文化奇葩”节目,经常介绍赫哲族伊玛堪传承人和我们的学员们,讲述伊玛堪的故事:他们走进美丽富饶的黑龙江,探寻悠久的文化之旅;伊玛堪那浑厚的调子,让人们仿佛看到了,茂密的森林,奔跑的动物,英勇的猎手。特别是2013年12月,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非物质文化遗产栏目组来饶河县,对赫哲族伊玛堪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传承进行采访。栏目组对伊玛堪传承人讲授的赫哲族伊玛堪课堂和我们的表演的伊玛堪进行了节目录制。此次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来我县采访,对伊玛堪传承人讲授赫哲族伊玛堪的报道,使得全国广大人民对赫哲族非物质文化遗产伊玛堪说唱艺术等赫哲族文化有更多的了解,也使得更多的赫哲族非物质文化遗产“鱼皮画”、“桦树皮画”、“叉草球”得到广大社会的关注与保护。
七、积极参加首届赫哲说唱艺术展演比赛获得特别奖
为更好地营造全民共同参与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良好社会氛围,进一步提升赫哲族文化知名度,2013年12月16日,我们饶河县依玛堪艺术团的团员葛艳秋、张莹洲等,参加由黑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主办的《首届赫哲说唱艺术展演比赛》,我们表演的伊玛堪说唱艺术表演《希特莫日根》,作品以其独特的艺术表演形式诉说着古老赫哲族的美丽传说,传达着赫哲族鲜为人知的民族故事。精彩的展演博得台下观众的阵阵掌声。我们组织依玛堪艺术团团员表演的作品获得首届赫哲说唱艺术展演比赛组委会颁发“特别奖”。
八、新一代赫哲人是依玛堪传承的希望
赫哲族有语言,却没有文字。赫哲民族的语言,赫哲语已处于自然消失的边缘。而能用赫哲族语唱伊玛堪的人,就很少、很少,这种状况令人堪忧。非常可喜的是在饶河县伊玛堪传习所在传承人的教育和辅导下,新一代赫哲人葛艳秋、付妮娜、浦秋雨、张莹洲等依玛堪艺术团的学员们,已经深刻认识到赫哲族伊玛堪这一赫哲民族古代先民流传下来的一份珍贵的艺术瑰宝,濒临失传状况令人堪忧的危机感;积极投身到赫哲族依玛堪的传承之中。
目前我们饶河县伊玛堪传习所共有学生26人,经常来的有20多个,比较有成就的就是葛玉霞侄女葛艳秋、外甥张营洲,这是属于葛氏家族传承。其他氏族也有学的,比如付氏家族的付妮娜、付英。从葛氏家庭的传承谱系来看,第一代是葛玉霞太爷爷葛东天和太姥爷毕长鲁;第二代是葛玉霞爷爷葛双印;第三代是葛玉霞父亲葛德胜、二叔葛长胜;第四代是葛玉霞;第五代是葛玉霞侄女葛艳秋、葛玉霞侄子葛延鹏、葛玉霞外甥张营洲;现在已经有了第六代传承人,是葛玉霞外孙女金钰婷(葛艳秋的女儿,饶河县第一小学三年级学生)。
目前,我们伊玛堪传习所学员分为三批:第一批学员葛艳秋等等(女,32岁,大专,饶河县文联副主席);第二批学员葛延鹏(男,30岁,大专,饶河县四排乡);张营洲等等(男,34岁,大佳河乡司法所所长);第三批学员是付妮娜(女,36岁,四排乡政府网站编辑)、付英等等(女,37岁,四排乡政府职员)。还有付雨含、张子涵、付吉雨和王毅等等少年、儿童学员,他们也掌握了部分伊玛堪说唱。在2014年10月14日,由县文广新局主办的赫哲族《伊玛堪》教学成果展示会中,令人十分高兴的是小学员付雨含、张子涵和付吉雨获得饶河县赫哲族《伊玛堪》教学成果展示会优秀奖。在饶河县伊玛堪传习所里,聚集着许许多多的赫哲族青、少年,他们不仅踊跃学习赫哲传统文化,也从父辈们的肩上坚定地接过了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担。
目前,饶河县伊玛堪艺术团的学员们,他们已经把赫哲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精神魅力,从课堂走向舞台,从乡村走向广场,从“开江节”走向“河灯节”,从博览会走向艺术展演比赛,从乌日贡走向中央电视台。让全国人民领略到在美丽乌苏里江畔的赫哲族人追求天地人和,平安幸福的自然生活。
第六章我看伊玛堪说唱的未来
一、伊玛堪说唱艺术十分有前景
我认为伊玛堪说唱很有前景,因为什么呢,你看,赫哲族文化很多,但只有伊玛堪说唱传承至今,这历史多悠久啊,几千年的历史啊,这门艺术能传承下来,一是因为伊玛堪说唱里面有很浓郁的地域文化和民族文化底蕴,二是还包含很多历史上的英雄人物、萨满求神等宗教信仰,还有渔猎生活等人文习俗,而到什么时候只要有人群就会有习俗,伊玛堪说唱体现了很多的人文习俗和宗教信仰,所以特别有前景。另外,伊玛堪说唱是我们赫哲人传承历史文化的唯一的这么一个“活”的教材,而且它也是持久传承赫哲族文化的这么一个方式,所以它能长久,它有前景。现在咱们国家这么重视,又列入了联合国急需保护非遗名录,而我们这一代国家级、省级传承人现在有6位,再活着几十年,再培养出一代一代新的传承人,方方面面看赫哲族伊玛堪说唱都能长久,我很有信心。
二、营造生活场景拓展伊玛堪发展空间
当然困难也有,生活场景是带动民族文化发展的必要空间,这是很主要的。现在原始部落生存空间没有了,像原来都是打鱼打猎,说唱伊玛堪那是生活中的一部分,现在伊玛堪说唱只是在舞台上演演。刻意营造的发展空间和原来自然的发展空间那是不一样的,流露的自然状态是不一样的。像原来红白喜事都说唱伊玛堪,现在人家办丧事你去给人家唱去,那是不可能的,这些流传的地域特点真的没有了。
毕竟语言环境是限制我们说唱伊玛堪的因素,那既然过去说唱伊玛堪的场景已经没有了,怎么办,那就得自己营造一些,我也学学我父亲葛德胜,去自己家乡四排生活过的地方寻找一下过去的影子,找找我父亲葛德胜当年生活时的感觉。记得我父亲葛德胜那时候就经常到四排村子头林子里或者江边唱两嗓子,说几句伊玛堪,我父亲葛德胜跟我说:“我唱的那种感觉就像是蓝天给你回应似的。”在广阔的大自然里唱完之后有回音,可不是有那种意境呗!我学生付妮娜是四排人,她就提过,说她是怎么知道伊玛堪说唱的呢,就是六、七岁时,我父亲葛德胜到四排江边一棵大树下,放个大灯,在那儿说唱,她小时候听不懂,但知道讲的是个故事,觉得挺神奇。
原来不学伊玛堪说唱,从家乡出来后我就不咋接触村里人了,对家乡很少有太特殊的留恋,现在学伊玛堪说唱后,认为舞台上演出有点做作,却感觉那种田野生活越来越亲切,我要回归大自然,到船上去唱,那才是发自内心的。为了把伊玛堪说唱理解得更好,趁现在四排的田间地头、打鱼打猎的地方还有,我就经常找机会到那儿去,跟那些老把头、小把头联系,坐在船头跟他们唠唠磕,找找感觉。去年有一回,有个叫毕海峰的老乡,跟我都是四排一起长大的,我对他说:“今天我没啥事,你打鱼我跟你去呗。”他说:“去呗,不过太阳晒得可非常热啊!”我说:“我不怕,主要想体会一下我父亲葛德胜打鱼时唱伊玛堪的感觉 。”然后我就去了,当时就在四排的乌苏里江上,撒完网以后不是等着鱼上网吗,这个过程我给他们唱一段,唱完我心里这个舒坦啊!他们不会唱,听我唱就乐,他们逗我说:“你一唱,鱼儿都上网啦!”那就是自己营造环境体验生活呗。
三、让伊玛堪传播的更加久远
《希特莫日根》是一部能够反映赫哲族历史文化、生活习俗及生产方式的作品。是传统赫哲族伊玛堪说唱中的代表性传统大唱之一,我们饶河伊玛堪传习所,在代表性传承人和优秀学员的努力下,正在组织联排《希特莫日根》大唱,从而实现《希特莫日根》全部连起来完整的说唱。到那时候,我们要把《希特莫日根》所表现的赫哲族人们在高山、在森林、在草原、在江河的生活场景拍摄成为MTV,让伊玛堪传播的更加久远。
现在传承伊玛堪说唱,最重要的是国家重视了,这是本质的东西,有这个做支持,做动力,其他形式就得靠我们自己创造。要说提点希望呢,就是现在会说赫哲语的老年人年龄都大了,他们是最宝贵的资源,得抓紧时间保护呢。虽然,我对赫哲族伊玛堪的保护和抢救做了一些工作;但是,这是远远不够的。赫哲族非物质文化遗产“伊玛堪”不仅属于中华民族,它已越过国界,成为世界人类文化的一部分。我现在已经正式退休了,这是我在行政工作舞台上退休了,但是,却在民族文化舞台寻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我一定要带领饶河县依玛堪艺术团继续对赫哲族伊玛堪的保护和抢救不懈努力地工作,使伊玛堪这一赫哲族艺术瑰宝,走向国际舞台。
虽然,我们对赫哲族伊玛堪的保护和抢救做了一些工作;但是,这是远远不够的。赫哲族非物质文化遗产“伊玛堪”不仅属于中华民族,它已越过国界,成为世界人类文化的一部分。饶河赫哲族伊玛堪艺术团的团员们也有信心在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履约的考核递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2016年10月10日
葛玉霞,女。赫哲族;族名葛依克勒胡萨。1959年3月出生于黑龙江省饶河县四排村。大专文化。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现任饶河县赫哲族研究会副会长。是赫哲族伊玛堪、赫哲族萨满舞省级代表性传承人。